取笔蘸墨,一气呵成,一道是给容晚玉去取棺的手谕,一道是嘉奖容晚玉的旨意,还有一道则是发给吏部的公文。
大太监负责宣旨,自然可瞩目圣旨内容,见落笔后的字迹浓黑,大太监还主动开口告罪。
“奴才磨墨有误,这墨太深,水太浊,可惜了陛下龙飞凤舞的名迹。”
皇帝闻言,又看了一眼已成定局的圣旨,因墨色过重,有些笔画繁多之处难免有晕开的痕迹。
“墨太深,再清的水如何不浊......”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幽幽一叹,又让太监拿来了一张圣旨,将一直悬而未决之罪,定下。
迟副使,执法失察之罪,虽有罪责,但罪不至死,因误会纠纷亡于民怨,撤其官身,贬为庶民,但状元之名,仍可保留,由原未婚妻子容家女,扶棺回乡。
看着这浓黑的字迹,皇帝想起了,田首辅回京上朝那日,被自己召回入宫的情形。
说是一顿家宴,田首辅被大太监领着,却还是到了谈论正事的御书房。
田首辅刚跨进御书房,还未来得及行李,便被皇帝唤住,“田爱卿免礼,快来看看,硕国上贡的珍宝。”
跪到一半被免礼,田首辅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朝堂之上,皇帝没准允他自请的失察之罪,让他心中难免擂鼓。
只能躬身低头,凑了上去,正想拍些马屁,打探打探皇帝的口风,一眼望去,看清那珍宝为何物后,田首辅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一个足足有六岁孩童大小的玉雕摆件,为合万寿节之意,硕国有意将其雕刻成了白玉葫芦模样,寓意福禄双全。
此玉雕由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品相极佳,确实是难得的珍宝,但让田首辅后背发凉的是,他一眼认出了,这玉雕缺了一个底座。
皇帝将玉雕看了看,直起腰,似无意道,“你说,这玉雕,是不是看着有些头重脚轻了?”
可不是头重脚轻吗,那取自同一块玉石所雕的底座,正在田首辅的私库里摆着,是湖州官员进献之物。
“福禄双全的寿礼,如今有了缺憾,你说,难道是说朕难得双全之意?”
田首辅咽了口唾沫,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老泪纵痕。
“陛下,臣有一事,先斩后奏,但臣全然是为了陛下的社稷江山,臣不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给臣一个剖白的机会。”
皇帝将目光从玉雕上移到田首辅的脸上,笑了笑。
“田相肱骨之臣,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第241章 君与臣
田首辅跪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讲述了南巡此行中的诸多艰难。
不外乎是说,清田虽是良策,但实施于地方,万千阻难,各州势力盘根错节,实在难行。
皇帝只听他说,不置一词,甚至还让太监添茶给田首辅端来,让他润润嗓子,好继续声泪俱下。
看着滚烫的热茶,田首辅喉头一哽,硬着头皮喝下半盏,烫的嗓子更哑了三分。
“臣...咳咳,臣忧心国库空虚,若与地方官员权贵大动干戈,恐生动荡。万寿节在即,别国来朝,当务之急,是先充裕国库,故臣略施小计,让各州官员主动进献财宝。”
说到这儿,田首辅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厚厚的账册,上面记载了他南巡此行,所有受贿的名目。
只是在他嘴里,这行贿的罪名,变成了自己故意设计,让各州官绅解囊,充盈国库的无奈之举。
皇帝扫了一眼那账册,澧朝幅员辽阔,南方各州因地制宜,向来比北方更为富庶,这些南方官绅的“上贡”,巨额之大,令人咋舌。
他们认为,南巡清田,动得是他们长久之利,自然愿意割下一块肉来喂饱过境蝗虫,乍然得如此财宝,确可解国库一时之急。
“田爱卿心细如发,不知这些财宝,如今在何处?”
皇帝开口问询,这便是有了首肯之意,田首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肉痛,这份巨额之财,足以让世间大多人心动,但他现在保命要紧,分文不敢留。
“因数额颇大,臣不敢聚集一处,恐有差池,分存在数个钱庄库房。”
皇帝抬手,示意给田首辅赐座,然后让他派人,当下就将那些账册上的财宝一一上交。
田首辅哪敢有一个不字,立刻写信召集亲信,恨不得让那些黄白之物长出翅膀,立刻飞到皇宫中来。
等候期间,皇帝又问起迟不归,“既然这是田爱卿的妙计,那这迟副使又是如何?”
一番言行,田首辅的心已归位一半,见皇帝提起迟不归,心思一转,左右人已死,是黑是白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于是一脸愤慨,还夹杂着几分惋惜,“迟副使年轻气盛,臣此举隐秘,也不敢告知于他。他不知臣心有苦处,以为当真可鱼肉百姓,贪污行贿,丝毫不收敛自己言行,这才至于引起民怨,臣也实在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