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珞轻轻抬眸,似刀锋在他脸上刮了一眼,双手环抱至胸前,右手屈指在剑柄上按了两下,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做出一幅油盐不进的傲然样子来。
薛掌门神色微凝,瞬息了然。他又劝了几句,似乎终于恼怒于薛珞的不尊重,猝然詈骂起来:“你瞪着我做什么?不过是让你早起了一个时辰,你就敢当着众长老的面忤逆我?”
薛珞满面揶揄:“我为什么不能忤逆你?你不配我好颜相待”
薛掌门气极:“你别忘了,我是你祖父。”
薛珞冷笑道:“我从小流落在外,并不知有你这个祖父。”
“你。”薛掌门气噎入喉,指着她,手指颤抖不已:“你这般目无尊长轻狂任性,我今天一定要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好好教训你。”
“薛掌门要怎么教训我?”薛珞毫无惧色,反倒言语更加犀利,誓要火上浇油把这场面喧腾起来:“别忘了,我是河清派的人,你没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薛掌门脸色涨得通红,在灯影下愈加发黑,他捂着起伏剧烈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众人早对薛珞这桀骜的性子不满已久,见两人争锋不下,心中虽大为爽快,但明面上还是纷纷涌来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明光长老哪能放过这离间两人的机会,他扶着薛掌门摇摇欲坠的身子往那高堂下行去,并劝道:“掌门别气坏了身子,薛姑娘终不在是苍山派中长大的,对您当然不会有感情,您也别对她的话太入心。”
“让人带她去祠堂,在她爹的牌位下,好好悔过,我现在不想看到她。”薛掌门闭上眼,随手一挥,整个人颓然的摔进椅子里。他以袖覆面,似乎多看她一眼,真的就要气绝当场。
薛珞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那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有人未免太急躁了些,她才不过回来两天,便闹出这样杀害同门以求嫁祸的事情来,心肠也真是十分狠毒啊。
这样的人,还是要尽快除去才行。
明光长老向门外使了个眼色,一个年轻徒众很快现身,跟着薛珞离去的身影,往祠堂而去。
半个时辰后,有人急步跨进苍穹楼,径直来到明光长老身前,贴面耳语了几句。
明光长老闻言,眸光一亮,无法压抑的喜色现于嘴角。
他咳了咳,示意众人安静,并朗声道:“刚才我的徒弟告诉我,他们在晚霞阁找出件东西来。”
薛掌门正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听到这话,猛然昂起头来,目光如炬哪有半分哀伤:“什么东西?”
明光长老击了击掌。有人从外托了件衣服进来。他接过后抖开那衣服向众人展示道:“这是件夜行衣,从晚霞阁搜来的。”
薛掌门顿时站起身,望着那衣服,犹疑道:“行走江湖,有件夜行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光明长老笑道:“没什么问题,但昨夜我们的人听到打斗声,赶到羲和堂时,便见那贼人穿的是夜行衣。这并非我胡乱所言,在场所见者众多,可以唤来一一询对。”他向那送来衣服的徒弟问道:“是在薛姑娘屋子里找到的么?”
那人摇了摇头:“是在另一个姑娘房间里找出来的,我们去时,看到她正把这衣服脱下来装进箱笼里。”
“另一个?”光明长老恍然道:“是了,我倒忘了这山门里还有个真正的陌生人。薛掌门,我看还是把她找来问清楚吧,不要冤枉了好人,也不要放过了歹人。”
薛掌门看着那黑衣,脸色甚为复杂,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等他发落,不敢犹豫,遂传那人道:“把江姑娘叫来吧,她是百花谷的姑娘,武功不高胆子倒小,说话客气些,别吓坏了人。”
不一会儿,江丽娆便被带来了。
丽娆站在屋子中央,战战惊惶,诚如薛掌门所言,她脾气虽大,胆子极小。见这群人目光不善的盯着她,心里不禁如鼓擂动,又羞又怕。
此时,天已大亮,屋中的烛台油灯皆被收走,众人的面目也变得清朗明晰了起来。她手指交扭,不敢抬眼去看薛掌门的表情,怕那表情里带着嫌恶憎恨。
她可以不在乎,但不代表就不会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珞的事把她叫来的,师姐妹亲密过头难道也成了罪过?还是因为那件被抢夺而去的黑衣泄漏了什么秘密?
总归不会是什么小事,她得沉着应对才是。
“薛掌门叫我来有什么事么?”感到屋子里的气氛沉默得有些异常,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她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薛掌门笑了笑,语气倒还和蔼:“没事,这位明光长老是焚心堂的主事,负责派内的刑罚和夜间巡防之事,他想问你些问题,你实话实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