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关换鞋时,看见放在玄关架子上的黑墨镜带着一层雾气,知道早上的馄饨是这野小子出门买的,心尖最软的地方好像又被捏了一把,江湛回头看他一眼, “今天别折腾了,在家”等我。
想了想,他已经把他的事儿一忘再忘,今天这个日子,他不敢承诺,后面两个字咽下去,改口说, “在家好好休息。”
大门关上,贺凯文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掏出来兜里一直静音的手机,看了一眼,回了句语音, “第三个吧。”声音嘶哑冰冷,好像入了戏,跟早上陪着江湛的那个暖男小炮友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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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钟,江湛提前一个钟头到了医院。
宴时宇已经一身白大褂抱着病案站在科室门口等他。
“老主任现在气色不错,早上跟老伴儿聊了几分钟,之后就要等着你。”
江湛没理他,换上衣服径直朝着老主任的病房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江湛眼角乜了眼宴时宇, “你也要跟着?”
“江湛,让小宴一起。”里面传来是的老主任吃力的声音。
宴时宇狭长眼线一挑,一个请的动作,跟着进去了。
几句询问之后,老主任艰难地张了张嘴, “江湛,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别浪费时间,你给我坐着去。”
江湛放下心电图的纸张,安静坐在了老主任手边。
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江湛, “江湛,把小宴留下,留在身边,一辈子。”
此时,江湛眼前的倔老头是个病人,江湛没办法像以往那样跟他硬横。
“不许阳奉阴违,我要听你回答。”
江湛看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宴时宇,只能先点点头稳住老主任。
“好。你去一边,小宴,你过来。”
这?跟他的话就说完了?!
宴时宇按住江湛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起身,而他单膝跪下,守在了老主任的脸边。
“小宴啊,我告诉你个秘密。”
“江湛啊,多难的心脏移植都做过,却从来没摘过心脏。一次都没有。以前,都是我摘的,以后,你能帮他吗。”
宴时宇乖巧点头。
“师父!”江湛红着眼睛打断了老主任。
“你闭嘴。”老主任无力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一往情深地望着宴时宇, “小宴啊,江湛他就是一张脸硬绷地老气,其实他比谁都天真。体外培养,投资大,看不见回报,可他就是不肯放弃。”
“如今黑市上一个心脏几万,几十万,但体外培养,就算初期有了成果,也是上百万。可江湛是个死心眼儿,我劝不动他,只能由着他。以后,我不在了,我想求你,求你支持他,帮帮他,他是个傻子,是个爱做梦的傻子……”
“赵鑫德!”江湛猩红眼睛里在冒火。
“你他妈安静点儿。”老主任连骂人的气势都不如从前。
“江湛他死犟,不懂圆滑,不会世故,以后有红包推不掉的,你帮他收着。他不明白,如果大型手术红包不收,患者家属会不安……”
“我来渤医大带上他这个徒弟之后,收了两千多个红包,一共三十六万还有个零头,存折在抽屉里,密码是体外培养的特许号后六位,算我一份心意……”
江湛听不下去了。
宴时宇一一点头。
“小宴啊,那天我在科室外面,偶然撞见你们亲密的举动,”
“你看错了!”江湛沉声打断。
“我没跟你说话。”倔老头不理江湛,慈祥地跟宴时宇笑笑, “其实,那一天我很欣慰。工作上你支持他,如果私下你们也是亲密的关系,我的坟上都能笑得开花。”
“你好好的,说这种话?”
老主任还是没理他, “江湛他一直遇人不淑,之前那个姓傅的是个混蛋,所以,他现在脾气也跟我似的,不怎么好。小宴啊,你要是不嫌弃他,就多担待些。”
江湛又气又急又心痛,嘴上忍不住骂起来, “赵鑫德,你有病治病,”
“江湛,我的病,你治不了,我们都知道。”老主任抬头看着江湛, “我活到55,也是该退的年龄了,一辈子都是两条腿站在医院里,我不想最后被这些机械捆着,整天躺在医院里,你能懂,对吧?”
江湛咬紧下唇,拼命摇头。
他不懂!
他不想懂,他害怕听懂。
“我跟小宴说过了,我这把老骨头,拿来解剖最直接,我用过的所有药,都留了底,你们拿来研究就是了,别想着去抓人报仇。”
“江湛,丁伦的事儿,我帮你盖过去了,你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医生只是个挣钱吃饭的工作,你不能把自己都搭进来,以后,凡事跟小宴商量着来……”
江湛把嘴唇咬破了,后面的叮嘱他根本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