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绽并不觉得被时柏发现自己拥有这么多条裙子是件难堪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可惜,于是问出口:“这些衣服我可以带走吗?”
很显然,他已经能够成功适应自己接下来的身份,并且极其会蹬鼻子上脸的提上要求。
时柏抬起的嘴角又恢复如常,他的手搭在这些美丽的丝织物上,想象着宋京绽为那个男人换上裙子时的情形,一时有些败兴。
他靠在柜前,摸出烟,红光明灭在指尖。
在白雾缭绕间,宋京绽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带着烟味的呛人呼吸渡入嘴巴里时,让人觉得苦。
他说:“宋京绽,你可真是个小白眼狼。”
前人还没下葬,怎么着也该意思意思表现的贞洁烈妇点儿,才好让后人觉得他情深可贵,最好看在他可怜巴巴的份上多多怜惜几天。
但宋京绽到现在为止,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戚容掉过。
他觉得奇怪,于是饶有兴致的问出口:“你怎么不哭?”
不用问哭什么,灵车打火往外开的一瞬,戚家族人爆发出的强烈的哀声和抽泣,这是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礼节。
宋京绽盯着他手里的烟,在想戚容就从来不抽,他慢了三拍的回话:“他不喜欢我哭。”
时柏嗤笑一声,也不知信没信。
时柏有神通。
空着手来,走时抱出去一个。
众人侧目,却无人敢拦。
他依旧没有鞋穿,也不需要穿鞋,他的男人将他抱起来,白裙子被硬挺西装盖下,宋京绽脸蛋藏在时柏胸膛,闻他身上冷调的雪松香。
他又想,戚容就从来不用香,身上只有宋京绽蹭上的味道。
这样冷的天,时柏甚至没有为他多带一些衣服,只在戚宅里抱走了一个宋京绽。
像几年前宋京绽被戚容带来老宅时,也只穿着裙子,什么都没有。
当时戚容是这样说的,什么都不需要带,需要什么只叫人送来就是。
而现在
时柏却说:“冷就抱紧我。”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不知想到些什么,回头看时,却被盖住眼睛。
“宋京绽,忘掉这里。”他说。
讲完,时柏却顿了两秒。
戚容出事的时候,宋京绽没有哭,被戚家一众刁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甚至在刚才,时柏的烟灰掉在宋京绽衣柜里的美丽裙子上,烫出窟窿的时候,宋京绽更没有哭。
但是现在,时柏却分明感觉到了手心湿润的水意。
宋京绽这样冷血的人,眼泪却是热的。
车内暖气打的足,宋京绽被冻伤的脚这才稍稍回温。
他坐在副驾驶上,时柏示意他系上安全带,却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他有些难言的不耐,道:“不想走自己下车。”
宋京绽第一次有些局促地,戳了戳时柏的胳膊。
时柏侧目。
他说:“我不会系。”
时柏觉得奇怪,甚至怀疑他在故意卖娇。
直到宋京绽神色如常的解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车了。”
他说:“我没有出过门。”
时柏觉得荒唐,甚至有些好笑。
他知道宋京绽跟了戚容六年,但是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过门。
直到他看见宋京绽很蹩脚的学他想把安全带插。进去却怎么都找不到位置,才觉得宋京绽好像并没有说谎,
回程的路上,宋京绽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秒,就连绵延的山脉都看的津津有味。
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时柏思考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是在数公路上经过的减速带。
这实在是有些可笑到诡异。
看宋京绽的表情,他并不像是害怕出门的样子,排除心理创伤,那就只有——‘有人不想让他出门。’
时柏想了很久,最后仍旧得不出原因。
在外人的印象里,戚容是个进退有度的长辈,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和疾病,如今时柏却觉得,其实不尽然如此。
不过说归说,他将宋京绽养的很好这件事毋庸置疑。
香山别墅
宋京绽小口小口吃着阿姨做熟的饭,刀叉筷子活动的声音趋近于零,看得出这些天戚宅不尽心待他,他吃的不少,却依然很有教养。
漱完口,等阿姨将碗筷从餐桌上撤下去的时候,宋京绽才依依开口:“以后我可以加菜吗?”
时柏冷酷一笑,宋京绽就知道可能比较困难。
时柏应该是有自己固定的口味,阿姨只会按照他的口味来做饭,宋京绽偏甜口的东西,阿姨做的咸,他吃完后就一直捧着水杯在喝水。
直到肚子鼓胀,他才面有难色的开口询问:“洗手间在哪里?”
时柏看他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