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期而遇,她微微仰起头,吻上去。
南禺替她一点点顺着长发,温柔地笑笑,“阿影乖,我最爱你了。”
叶清影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说:“别走了。”
南禺笑笑,哑声道:“我不走。”
叶清影鬓发濡湿,双臂勒紧,脸埋进她的头发里,闷闷道:“骗人是小狗。”
“好,骗人是小狗。”南禺尾音上扬,问:“小狗会不会摇尾巴?”
叶清影眼睛红了,点头又摇头,揪紧她的衣领,把哽咽一点点吞下去。
她想,在南禺出现在醉饮江河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臣服了。
——
许知州最近过得很滋润,除了缺钱,什么都好,但像他这种好面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开口向别人借。
“哥,借我点钱。”他说。
乌启山穿了双烂拖鞋,用木头削了根鱼叉子,微弯着腰,单手托举着,警惕的目光都落在水面上,“噗通”一声,木棍破开一道凛冽的风声,再举起来的时候尖端插了条鱼。
“哇塞,你好猛哦。”许知州吐掉了瓜子壳,躺在树丫子上荡脚。
“多少?”乌启山瞥他一眼,熟练地把鱼开膛破肚,抹上自备的料汁,穿上长木枝架在火上烤。
“五六万吧,你要是愿意,七八万将就,二十万也行。”许知州吊儿郎当地嬉笑着,笑着笑着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你刚发了奖金。”乌启山洗了洗手上的血污,淡淡地陈述了事实。
“钱呐,钱呐,我的心肝小宝贝,是哪个贼在惦记你。”许知州往嘴里扔了个野果子,是刚刚乌启山洗好递上来的。
“咻——”眼前飞过一道黑影,他眼疾手快地夹住,定睛一瞧,是张建行卡,于是瞬间就乐了,嚷着:“哥,你是我亲哥。”
“我是孤儿。”乌启山黑了半张脸,断眉一颤一颤的,低头去给烤鱼翻面。
许知州亲了口银行卡,低头看他,说:“巧了嘛不是,小爷也是孤儿。”
“呵。”乌启山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安静地靠着树。
黄昏迟暮,夕阳映红了天际,也照亮了许知州的清俊的眉眼。
他单口相声讲习惯了,一个人叽叽喳喳地倒也不觉得孤独,只是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猛地坐起来,问:“你还没说密码。”
“021015。”乌启山拨了下火苗,燃得更旺盛了。
许知州嘟囔了一遍,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顺带画了个丑到爆炸的鬼脸,他往下瞥了一眼,“哟,你02年生的,够嫩啊。”
乌启山皱眉说:“不是。”
他一严肃起来,许知州就觉得害怕,直觉要挨打了,趁不注意拍了张照片,就是相机声音没关,“咔嚓”的时候被当事人抓包有点尴尬。
他忙转移话题,说:“哦哦哦,对对对,我记得你是87年的。”
“嗯。”乌启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着头守烤鱼。
许知州松了口气,挑了下眉,找补道:“我不可能忘的,你属兔,小兔叽,萌又萌......”
“滚。”乌启山骂道。
许知州有点后悔,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真该死啊。
乌启山出家的时候只有三岁,一个云游的和尚说他有慧根,当时谁也没在意这句话,三两个平时不怎么碰面的亲戚笑了笑便作罢了。
那天是乌启山的奶奶入殓的日子,按照惯例,他爹妈作为直系亲属是要哭丧的,仪式从简,大家都忙,谁也不愿意拖,于是头七刚过,选了个凌晨十二点的时候。
乡村公路上没什么人,请的唢呐队吹起来了,一路敲敲打打地往风水宝地走,后来乌启山喝醉了酒说,哭声大得很,没瞧见谁掉眼泪,也可能掉了,天黑了看不清。
天黑了看不清,所以迎面驶来的大货车也没看见送葬队伍。
山高水远,救护车半个钟才过来,家里人死完了,路边围了简陋的小手术台,现场剖了个小婴儿出来,按照辈分,三岁的乌启山得管他叫“舅舅”,不过一声没哭,早在肚子里就憋死了。
一家人,剩了一个。
“三岁了,养不熟。”那些亲戚都这么说,没人肯接这个烂摊子。
听乌启山说,那年生肖册上画的马,于是许知州就记得他属兔,属相和外表不怎么搭。
“呸,三岁怎么就养不熟了?!”许知州锤了下身侧,不怎么粗壮的树干晃来晃去掉了几片叶子。
乌启山瞥他一眼,只觉得头疼,“你怎么还记着。”
人家都说醉酒的话当不得真,但许知州就是记得很清楚,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否则这顿揍该挨。
天快黑了,乌启山选了条烤得最焦的,扬了扬,低声道:“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