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消失了,叶清影被那股温热惊住,倏地手足无措,腿软站不稳。
“啧。”南禺轻哼了声,微眯着眼,举起她的手贴在脸上,笑着,微嗔,“阿影,我站着好累啊。”
大拇指按住了对方的唇角,叶清影微怔,忍不住压了压,说:“坐。”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横抱放进了浴桶。
叶清影的心情可以用复杂来形容,头顶在冒热气,于是把眼睛以下都藏进了水里。
南禺揉了下她的头,忽而低头问:“你喜欢什么姿势?”
“咳咳咳——”水花四溅,叶清影鼻腔里灌了水,被呛得火辣辣得疼,说:“我——”
南禺摸着下巴,眉眼弯弯,温柔叮嘱:“小心一点。”
“嗯。”叶清影抿了抿唇,嗓子涩得痒,干巴巴道:“我...都可以。”
南禺唇边掀起一个弧度,然后绷住,轻声道:“坐着都能呛着,那就不躺着了吧,万一溺水我找谁哭去。”
浴桶很大,大得能躺下两个人,水深很浅,坐着刚没过胸口。
原来是药浴的姿势。
叶清影喉间哽了哽,比呛了水还辣,面皮也烫。
南禺像是很不放心,摸了摸她的滚热的脸,嘀咕道:“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热的。”叶清影梗着脖子,后背不自觉挺得很直。
“那就好,水温还合适。”南禺伸手在漆黑的药水里浪了浪,水波在某人胸前掀起一阵惊天波涛。
叶清影动了动唇,表情隐忍。
她憋得好辛苦啊,南禺笑了笑,说:“你这个姿势舒服就行,我就不坐了,挤。”
她一个“挤”字把叶清影的话堵了回去,微仰着头,问:“你——”
她说着顿了下,把“怎么找到我的?”换成了“怎么来了酆都城?”
“你你你,一点不尊师重道。”南禺敲了敲她额头,笑着说的,“山里进了个贼,脚印都不知道抹的,阿影说笨不笨。”
叶清影表情不变,说:“笨。”
“蠢贼,笨得很。”南禺点点头,“我追着讨债来了。”
叶清影不明所以,“她欠你什么债了?”
南禺说:“情债。”
“咳。”叶清影又憋红了脸。
她想:一个人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大呢?
南禺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自知不能再逗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于是敛眸轻笑,说:“陆之道啊,他还欠了我半个人情。”
察查司的府令被掰成两半儿,可不就还剩半个人情嘛。
叶清影:“......”
原来此情非彼情,是所谓的人情债。
“明天才是寒衣节。”她眉心拧紧,额前跳痛,忽地感受到太阳穴覆上来的温热,连着那人身上温和的桃花香气,于是又自然地忘了要说什么,松了肩膀,后脑勺靠着浴桶边儿。
她都计算好了,明天寒衣节,城门大开,万鬼同庆,今夜宵禁闯关,定要费不少力气。
只是闷惯了,关心的话说不出口。
“对,寒衣节。”南禺应道,指腹轻轻打着圈儿,“阿影想过节吗?我可以陪你。”
叶清影眼前再次炸开一朵花,想来这突发性失忆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她低低地说了句,“不去。”
又恍然觉得语气生硬了些,干巴巴地补充道:“我明天还有事。”
“嗯,忙点儿好啊。”南禺叹口气,神情落寞。
叶清影觉得这词儿很熟悉,像广告词,忘记在哪儿听过,就觉得心里难受,脑海里浮现出南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锁魂桥上的场景,周围都是成双结对的小鬼,忘川河上飘荡着上万盏莲灯。
突然,陆之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出来,手里提了一盏兔子宫灯,南禺被逗得眉开眼笑。
她怒了,出离愤怒,中气十足道:“不忙。”
耳畔突然传来低低地笑,叶清影慢慢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今晚真是丢尽了脸,几年到头红脸的次数都没今晚多。
于是她得了个结论:这个人是永远的例外。
她一根筋,年少时情动的心颤余韵悠长。
叶清影没说这句话,她能猜着南禺的反应,大概是微眯着眼,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笑她说:“哎呀呀,幼稚中透着一丝淳朴。”
就是说这句话又土又俗,不过现在的她可能还会加一句——还很可爱。
是她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夸赞。
再等等,她闭上眼,等等明日,等她摘了黄泉花蕊,等她取了百无禁忌符,等她看了记忆的走马灯。
她想,明天就好了。
小浴室暖乎乎得很舒服,叶清影想着想着便困了,脑袋一点一点地磕着桶。
南禺伸出手兜住,怕惊动她,一直僵着,中途水冷了,她才换了只手用法力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