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她仰头的时候,雪落进眼睛里了。
南禺握住了她的手,在头顶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从此,那人,便成了她的妄想。
此后经年,海东青随着族群迁徙去了北方,狸花猫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小崽子,遍布清风涧的漫山遍野,但从前欺负她的那只早死了,变成了山顶的一簇野草。
陪伴南禺的,只有自己和老桃树。
后来,她毫无征兆地化了形,中间出了点纰漏,所以从小她身子骨便弱,顺理成章多了位师尊,规矩也多起来了。
不可出清风涧,不可泡冷泉,不可食野果,不可偷喝酒......
但她野惯了,不会听的。
她爬上灵山之巅的时候,那几个凶巴巴的师叔都是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仿佛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从泥水里捞出来的小萝卜头。
不过,她如今还是要说一句,灵山真的很难爬。
因为巫师心绪不宁的缘故,占卜的龟壳裂开了,巫即瞪着眼睛问她:“哪家的丑娃娃,来灵山做什么?!”
她挺着胸脯,“我是来找人的。”
灵山之巅,四季变换莫测,一半春光潋滟,一半秋风瑟瑟。
巫咸师叔是个很温柔的长辈,也不嫌弃她满身污秽,拿手帕给她擦了脸,“小阿影要找谁呢?”
他们想的,无非是小孩子贪玩罢了。
她绞着手指,抿着唇还未言语。
巫即便开始轰她,提着她的衣领就往外走,“你这个清风涧的小宝贝疙瘩,你师傅要是知道你不见了,非得把我这儿炸平了不可!”
她眼睛突然有些湿润,抱着师叔的手臂不撒手,倔脾气上来了,执拗道:“我不回去。”
巫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偏拿她无计可施,“我送你!”
“我不!”她反驳道。
最后,她还是忘了如何回的清风涧。
她是在晕倒后的第三天苏醒的,这场病断断续续又持续了小半年,在外游历的南禺也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屋舍的门紧锁着,交谈一字不差地钻进她耳朵里。
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也分得清,巫咸师叔温和内敛,语速也慢些,“小阿影说是来灵山找人呢。”
巫即粗狂些,嗓门也大,“萝卜缨子高的小东西还硬是爬上来了。”
南禺敛眸,羽睫微颤,叹息了一声,无奈道:“大概是去找我的罢。”
巫咸又问她:“此番还走么?”
沉默了半晌,始终没人应答。
她心急听答案,撑起上半身贴着墙,受了寒咳嗽了一声,不小心又栽了下去,闹了很大的动静。
门锁“啪嗒”一声开了,脚步声又急又快,她却觉得还不够,明明这个拥抱等了几个春秋那么久。
南禺把她抱到床上,未曾苛责,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说道:“江南绿豆糕,这次我忘记买了。”
这一瞬间,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叶清影偏着头,瘪着嘴,就不说话。
南禺顿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想吃些什么?”
叶清影摇了摇头,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进了被子里。
良久,南禺戳了戳圆滚滚的被子,轻声道:“阿影,乖一些。”
然后,小被子开始有节奏地耸动。
南禺握着被角,直接给掀开了,叶清影攥紧手指挣扎了一下,还是缓缓松了手。
她哭的时候,总是憋着声儿的,满脸泪水,好似十分委屈,教人心疼得很。
南禺怎么受得了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忍不住亲了亲,问她:“你哭什么?”
叶清影哑着嗓子,“没哭。”
这不睁眼说瞎话么,脾气比小时候倔多了。
南禺想逗她笑,便说道:“原来绿豆糕这么重要,把阿影都气哭了。”
叶清影心说:谁稀罕绿豆糕了。
不管如何,好歹是止住哭了。
南禺看着她比前几年略高一些的个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觉得今日叹得气比一年的都多,于是岔了个话题,说道:“阿影快看。”
南禺点了一簇指尖焰,轻轻扔出了窗外,闪烁的火苗由黄变成浅绿,在空中散开成千上百个火星子。
“燃。”
火星子倏地炸开了,在清风涧星月高悬的夜幕中变成了一片璀璨的烟火,迷了两人的眼。
南禺轻笑道:“喜欢么?”
叶清影抿着唇点了点头,终于愿意主动搭话了,“这是师傅新学的么,叫什么名字?”
南禺扯了扯她的脸,“业火焚心,想学么?”
“想学。”叶清影板着一张小脸,却倏地打了个嗝。
南禺捂着肚子憋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小阿影脸颊红扑扑的,一本正经道:“这名字不好听,煞气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