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疑神疑鬼的,多变态啊。”唐音接茬道。
“是,我出不得长安半步。”解忧抿了抿唇,神情落寞了许多,“公主丧礼举国同悲,我就剩了几处田产和两个忠仆,其余的都被处置了。”
“等等。”乌启山十分敏锐地将蛛丝马迹连起来了,问道:“你的忠仆可是姓蔺?”
许知州:“!”
蔺青:“呃......”
解忧望向狼狈的蔺青,脸上终于展露了一丝纯粹的笑,“十六与阿皖是我少时从街边捡来的,自我死后便为我守陵,我终是见到了故人之后。”
“你又骗我。”唐音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道:“好你个蔺青,头一回你说自己是导游误闯,挨了枪/子儿也不老实,又胡诌接了捉妖的任务,撒谎不打草稿啊你这是。”
“唉唉唉。”蔺青拱了拱,讪笑道:“祖宗基业,我...我得保密不是。”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发狂的风蝎,巨石里的旧铆钉,刑徒墓的坍塌,都是你龟儿搞的鬼咯!”许知州在抬眼看他的时候,从内裤兜里掏了最后一张符箓,那表情是要吃人的。
蔺青捂着脸,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我给你们留了逃生路线的!”
唐音瞪着眼,指尖颤了又颤,气得很,“你说的该不会是刑徒墓里的藏宝图吧。”
“嗯。”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像冻脚的鸡。
操!
唐音动了动唇,将脏话抵在舌尖,“这他妈谁看得见!”
叶清影面无表情道:“你蠢。”
“......”
蔺青含着胸,偏头看向木棺,问道:“不过我明明改了几处标识,结果你还是找着这里了。”
“因为你蠢啊。”唐音将方才受的气又宣泄出去了,表情松快了许多。
“你的眉眼与阿皖有几分相似。”解忧弯下腰细细打量他,“不过,十六体弱,没你这般强壮。”
唐音哂道:“传到蔺青这一辈,也得好几十代了吧。”
解忧惊觉恍然,抿着苦笑,“公主入殓那日,阿嫽依旧未归,我想她大概真的不愿见我,于是我怨她,恨她,却又忍不住打听她的消息。”
“后来乌孙内乱平息,消息传回长安,所有人都夸她厉害,仅凭着游说不费一兵一卒便平息了战事,我终究是藏不住这般好的阿嫽。”
木棍已逐渐成型,叶清影清理掉上面的倒刺,扫了周围一眼,“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上灵山。”
“因为...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解忧怔了怔,将委屈慢慢咽了下去,像是自虐般抿了口滚热的水,痛楚迅速铺陈,熏得眼皮都是烫的。
“冯嫽愿永守乌孙,求公主荣归长安。”
那是一封摘抄稿,落在悬泉置的角落里,落款是甘露三年,是自己与阿嫽苦等天子诏令的那年。
豆大的泪还是落下了,解忧哭得泣不成声,“我才知晓,她为何不随我回来,是她换了我,是她换了我!”
彼时的西域三十六国,冯嫽算得上小有名气,而解忧作为幕后主人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两者的利用价值根本无须比较。
十六带回的除了信,还有冯嫽的死讯。
“阿嫽树敌众多,我问遍了能找的人,无人知晓她葬在了哪里。”
有人称她葬身狼腹,有人传她被人谋害,还有人说最后见她是在玉门关地境。
解忧状态有些癫狂,眼泪都洇进了青石砖里,“我负了她,我怎么能怨她,怎么能不信她,怎么能啊!”
这一次,是没有压抑的哭声,如同那日灵山之巅的忏悔。
解忧说她死了许多回,第一次是阿嫽不愿与她回长安,第二回 是阿嫽未出席她的葬礼,第三回是知晓阿嫽魂消异乡。
千年执念只是为了见一面么。
南禺兀自叹了口气。
叶清影眼睛酸酸涨涨地难受,“渡了忘川便无人记得了,所以你才帮了她。”
“我只是好奇,让巫即帮忙算了一卦。”南禺偏头看她,十分认真。
可卦象是窥伺天机,作指引罢了,解忧魂灵流连于玉门关,千年如一日的寻找,因着南禺与陆之道的约定,她不得脱离枷锁的看守。
于是,她求遍能人异士,寻得解决之法。
“魂魄被一分为二,一半寄居于玉髓之中,一半温养于灵兽体内。”叶清影瞥见了洞穴口忽闪忽闪的白色尾巴。
这样总不至于魂飞魄散。
两人靠得很近,南禺轻笑的时候,震颤险些传到某人心口,“腓腓是灵兽,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总不归我管。”
叶清影“哦”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你不怕么?”
阻碍她人轮回,修改因果命数,不怕深陷其中么?
南禺轻笑出声,懒懒散散道:“怕什么,我是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