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傻子,渐渐觉得她在拖累她喜欢的人,大家的流言挑拨加剧了她内心的自卑,于是她在那人车祸那天,提出了离开。”
“她回了已经搬家的哥哥家。坐火车两天两夜到达,可她的家人因为他的报复赶走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她碰到一个女孩,女孩告诉她要勇敢,要对他说对不起,说她不该懦弱离开。所以两天后,她回来了,她回来找他了。”
“傻子去了医院,可他不在。于是她回到出租屋一遍遍地敲门,从白天敲到黑夜。邻居嫌吵,就让保安把她拖走。于是她在地上睡了一夜,还好,婆子收留了无家可回的她。”
“后来房东告诉她,说他已经出国了,所以……”他闭了闭眼,“她想挣很多钱出国找他。”
林凉抬着头,喉结轻轻滚动。
“浴足店,是他们熟悉的地方,她没有家,她怕他回来想找她却不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就待在这儿,不愿去别的地方。男的碰她,她就听他的话打人、反抗。表哥,对不起,上次是我威胁她,我以为你放弃了。”
停顿一下。
“你说……”他轻笑一下,“她是不是个傻子?错过就错过了,还等八年干吗?”
“反正在等的人从来没想过要来找她。”
林凉从桌上的烟包里抽出一根,指尖夹着,微微凉,打火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两下。
口中白雾绕绕,他闭了眼。
“我就说到这儿了。”
少年利落地挂断。
林凉的眼前含混着烟雾,如昏黄灯花。
手机轻放在台面,他睁开眼,扬起的下巴落下,望着电脑屏无声无息,只抽着烟。
半刻后,他打开了抽屉。里面只有一些重要的文件。
他恍然间想起几天前已经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于是起身往垃圾桶走去。
里面只有废纸。
家政已经打理干净了。
他抽了筋般,坐回椅子,心空荡荡的。
结婚。家。
这个空大的别墅,已没了她存在的一丝一迹。发卡,戒指,相机,他都扔了,只有食指上的一行“遗忘”存在。
他一直都在劝自己去遗忘、去淡化。所以逃避她、压抑自己。
八年前,一直主动强势的他,因为无能活得谨慎担心的他,对她不吃醋不在意而患得患失的他,病痛委屈的他,她一句轻轻的离开,就能把他毁了。
熊火被凉水熄灭,剩下的,只是灰。
曾经因为炙热,所以现在只有冰冷。
八年后这个双掌捂耳的瞽者,总是下意识地忽略她话后的故事和情感,总是逃避地打断她一次次解释。
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她说:我爱你。
她说:我在向你靠近。
他不信。
满身包裹的他,被阴影绑架的他,于是只跟她谈伤害、谈现实,再不愿触碰感情。
心如已灰之木,身却如不系之舟。到头来,他八年的遗忘都成了自以为是。拾起后又放下,放下后又念念不舍的回眸三顾。理智、矜持、涵养,灰飞烟灭。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决定带走你,即便我不信你。
宋轻轻,你真的不明白吗?
印玉小区因年岁更加斑驳,墙上不少爬满了爬山虎。
他站在楼下,抬起头,仰视着那片窗栏。
铁锈色的窗栏,男人晾好的黑色大衣已经干了,风吹起它一只袖子,时不时地擦着杆。窗台上摆了一盆快干枯的吊兰。
风些大,吊兰的枯叶被风吹走,缓缓地,旋转着,落在地面。
他弯了腰,伸手去捡,握在手上,直了身,轻轻抬了头。
“林凉哥哥,快拿上来。这风真大,我刚收衣服呢,它就给我刮下去了。刚好你回来了。”少女笑着俯视,拿着衣杆,半个身子探出窗台。
少年仰着头,拿着短袖扬了扬,笑着:“马上。”
这个少年在阳光下晾着衣服,手不安分地多摸了几次她的贴身衣。
他别扭地戴着围裙拿着锅铲炒菜,面上淡定如山,心里却计算着盐和味精的比重是否合理,脑里闪现无数菜谱。
按住她的身子,给懒散的她吹着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他说:“湿头发会头痛的。”
他低下头给她细心地剪着指甲,笑着说:“别乱动啊,不然会剪到肉的。”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看着她打游戏,输一局亲一次,越亲越输,引来她不满的嘟嘴,他面上歉意,心里却欢喜。
这个表面如温,内里沸腾的少年。
多少年了。
八年。八年。少年过了八年,成了他。
“林凉?”
有人唤了他。
他转了身,是提着菜刚回家的房东婆婆。
他笑着回她:“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