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啧”了一声。
俞远含糊地吃了口面,“也没别的意思,上午在食堂你帮了我,就当是还你的。”
“还真是恩怨分明。”向野戏谑道,“那我可得找机会,让你多欠我几回。”
小超市的白炽灯把桌前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和满排物品琳琅的货架,投照在夜色铺陈的玻璃窗上。
俞远手里抬着的叉子落了几厘米,对着向野笑意明显的凤眼,头脑像是被香精味十足的热气熏得发胀,脱口问道:“你有外国血统吗?”
话音一出,俞远自己也怔了下,这问题实在不符合当下的情境,以及他们自相遇以来就称不上融洽的关系。
向野也愣了愣,随即低头扒拉起自己面前的面桶。
就在俞远以为对方并不想回答的时候,向野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我爸是个实打实的兴阳人,这辈子都没迈没过国门。我妈死得挺早的,不过我看过她照片,应该也和外国人沾不上关系。”
“可能是隔代吧,往上数家里没准真有点洋人基因。”向野淡笑着为这个话题落下总结。
俞远心情略一起伏,总觉得向野在提起至亲和死亡时的语气,有种死水一般的平静。
那种不轻不重、不疼不痒的随意,让他产生一丝呼吸凝滞的错觉。
俞远垂眸,目光顺着向野线条流畅柔和的侧脸一路而下,在收回的瞬间,突然瞥见一抹殷红。
他伸手扯了下向野的衣领,手指不经意地碰到对方颈间一小块温热的皮肤,又颓然松开,皱眉道:“你受伤了,没感觉吗?”
第14章 围笼
指尖的碰触稍纵即逝,向野瞳孔微缩,条件反射地伸手摸向了自己的侧颈。
平滑单薄的皮肤上,有一条细长的痂皮凸起。
“衣领染上血了。”俞远说。
向野抚触伤口,微微皱眉,痛觉神经像是倏然归位,火辣的刺痛从皮肉上蔓延开。
身旁的人起身走向超市收银柜。
“有酒精和棉签吗……”
“没有诶,附近也没有药店。”
向野支肘撑在桌上,凝眸看向透黑的玻璃窗,清晰地看见侧颈上的伤口,和一条擦摸斑驳的血迹。
应该是刚才在暗巷里混战时被钢管的铁皮剐蹭的。刚才带头堵他的是程子磊的一个手下,这人没什么脑子,但下手很黑。
他想过这帮人中午受了教训,一定会回来报复。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的藏身之地摸得如此清楚。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措手不及,他其实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今晚要不是因为俞远突然冒出来,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恍惚的思绪突然一包递到眼前的湿纸巾打断。
俞远晃了晃手里的绿色包装袋,“我问了,店里没有消毒酒精和棉签,先用这个擦擦吧。”
向野顿了片刻,伸手接过。
潮湿冰凉的触感覆盖在脖颈上,向野丝毫不避讳伤口,像是擦除什么极度污秽的东西一样,重重地从伤处擦过。
俞远垂首吃面,眼皮微抬,从面前的玻璃窗里观察到向野的动作。
不单单是瞳孔的颜色,向野连皮肤也有种区别于亚洲人的白。
发丝被捋至耳后,纸巾擦拭雪白颀长的一截脖颈,像清理一段染了污泥的藕节。
此刻只要直起身微微侧目,大概就能看见那条让他获得所谓“特权”的伤疤。
俞远喉结滚动一下,终究是没有动作,默默收回视线。
“这种情形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五彩团团员呢。”俞远说完,心想不对,现在应该只剩三彩了。
用完的湿巾被扔进桌角的垃圾篓里,身侧传来一声细微的哼笑,“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我即没法保证金榜题名,也提供不了五险一金,还能让别人随时随地围着我转吗?”
原来带的还都是一帮兼职小弟。
俞远撇了撇嘴,上学的两个他倒是见识过了,上班的几位还真让人好奇究竟能上什么班。
向野瞥见他的表情,暗暗笑了,“怎么,觉得我这‘混混头子’、‘知名地痞’实在混得不怎么样?”
这是那天高丹在面馆前说的话,他居然听到了。
俞远不禁怀疑自己的猜想,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听力不好?
他在想什么向野自然不知道,这位人手严重不足的混混头子,现场搞起了招聘:“有兴趣持智商入股吗?你来的话特批不用染发。”
还真是“极具诱惑性”的条件啊。
俞远没理会,低头对付完泡面,催促道:“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又乐意送了?”向野笑问。
“我信守承诺,也希望你牢记之前的约定,你腿好了咱们就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