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梁君禾慈爱地笑了笑,“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和你爷爷当年看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
俞远抱着大衣回到卧室,从口袋里拿出了向野的手机。
手机充电开机,他在信箱和通话记录里翻了一遍,始终没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他放下手机在卧室里踱了一圈,期间朱姝惠敲门进来,问他明天大概几点去医院,应该是梁君禾交待她准备一些看望病人的膳食。
“吃过早餐就去。”俞远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其实他连向野明天是否能醒过来都无甚把握。
“那来得及,”朱姝惠道,“之前过节还剩下的几盒板栗,可以做一些桂花栗子羹,剥壳可能比较耗时间,我明天早起做。”
“麻烦您了…”俞远话音未落,脑中霎时闪过一个念头,快步走回床边,抓起柜上充电的手机,拆开了背面的手机壳。
不出所料,一片小小的电话卡随即出现在眼前。
俞远换了卡,再次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唯一且陌生的号码映入眼帘。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半分钟,点下回拨。
很快,对面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焚轮。”
“……”
“焚轮?”对面又叫了一声。
“是我,许叔叔。”俞远道。
*
向野醒来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来的。
接到贾仝电话的时候,俞远刚从迷蒙的睡意中清醒,从惠姨那儿领了新鲜出炉的粥饭和栗子羹,便匆匆往医院赶。
急切的步伐直至迫近病房,才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病房里隐隐传来说话声,男孩稚嫩的声音尤其响亮:“七哥哥,你睡了好久,比我们班演艾洛公主的小胖还能睡。”
“是吗?”向野的声音伴着轻声咳嗽。
“你别理他,”胡志成在一旁搭话,“今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幼儿园组织表演童话节目,他们班找了两个男孩来演睡美人和王子,演睡美人的那个中途睡着了,结果拿了个倒数第一。”
向野轻笑了几声,“那我们小葫芦演的什么?”
“演大树!”小葫芦双手举高高。
“胡潞潞,说了这是医院,不许吼这么大声。”胡志成道。
“哦——”男孩拖着声音委委屈屈地答应。
……
“哎,来了怎么不进去?”
贾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把俞远吓了一跳。
门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俞远和贾仝大眼瞪了会儿小眼,提着保温盒迈步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虚弱地靠在床头,笑意未减的目光从小葫芦身上径直移了过来,俞远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知道向野不可能知道他前天晚上在病床边的低语,可此刻还是像剖白心意过后的再见,暗自怀了一份忐忑拘束的心情。
“学霸你带的啥啊这是?我隔着盖子都闻着味儿了。”狗鼻子贾仝从后面探身上来,率先打破平静。
俞远一言未发地走到病床旁,熟练地升起床侧的小桌,把保温盒放到上面。他能感受到向野自始至终没有移开的目光,但兀自顽固地避免着对视,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惠姨做的鸡丝粥和桂花栗子羹。”
“哇——”胡潞潞小朋友和贾仝一齐对着精美的食物发出惊叹。
吃过早餐,胡志成他们便打算离开。小葫芦用纸巾擦干净嘴,突然跑到病床边,垫着脚尖凑到向野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向野左肋的伤牵扯着手臂都难以动弹,右手手背上还埋着滞留针,握勺子吃饭都显得艰难,一碗粥吃了这一会儿还剩半碗。
“是吗…”他放下勺摸了摸小葫芦的脑袋,默默朝俞远瞥了一眼。
“走了。”胡志成叫了一声,小葫芦被他哥哥牵着走了,临出门还不断回头朝里面张望。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而清醒的向野存在感显然要高得多,被那对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俞远简直连怎么走路都快忘了,原地搓了半天手,起身重新给向野盛了一碗热的粥。
“再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吃药。”
向野沉默着来接,指尖相触,俞远却没有松手。他低垂眼眸,握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低低道,“我喂你吧。”
勺里的粥吹散热气,递到向野嘴边,俞远寻着话题:“我以前不知道,胡志成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
“他是个宠弟狂魔,小葫芦身体不好,从小就被他们一家人当公主养,平日里都不拉出来见人。”
“难怪…”俞远顿了顿,状似无意道:“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向野闻言轻笑出声,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吃完东西,俞远动作麻利地收拾,打水给向野擦脸,又招呼着挂上今天的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