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皓,你偷偷告诉我好不好?叔叔答应你,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至于债务,叔叔现在有钱了,可以先帮你还一部分,让你能够坦坦荡荡出来做人。”
路渊迟说得是这样诚恳,这样动情,让许莳没有办法不动容。他不禁想起当初叔叔面对父亲下跪请求时说的话,“大哥,我也要活下去啊,如果钱都给了你,我就什么都没了。我也是又老婆孩子的人啊,我投进去的钱不要了,就算我这个弟弟对你的支持,剩下的,我真是无能为力。”
他当时不怪叔叔,甚至于非常理解,那么大笔的数额,任凭谁帮助他们掏出来,都要面临失去所有的结局。所以,许莳也没有向自己的任何朋友求助。
既然当初能理解,他现在自然也不怪罪叔叔。只是,只是他的身份早已经没有了,他的“坟墓”就在东南亚。任凭他的叔叔再真情实意,他也没办法承认自己就是路司皓的事实。
“我真不是路司皓,我要走了,别人还在等我。”
说了这么一句话,许莳迅速往莫向安车的方向走。可是路渊迟不放弃,他追上许莳,喊道:“皓皓,你是不是还在怪叔叔?”
这个时候莫向安发现许莳的动作已经从车里下来,正好看着两个人演叔侄情深的戏码。他看到许莳扭过头去,十分悲哀地看了路渊迟一眼。
莫向安看到了那个眼神,也从那个眼神里读出了故事。
估摸着俩人也再演不出什么戏,莫向安走上前去,拾起许莳的手,对路渊迟说:“您认错人了,他不是路司皓。路司皓已经死了,坟上的草都已经很高了。您如果实在思念侄子,我告知您地址,您可以去祭拜。”说完他牵起许莳的手,径直去到了车里。
路渊迟却不愿意走,他在远处久久地凝望。等到莫向安的车走远了,路渊迟拿出手机,翻出某个号码,像是要打电话。只是号码都拨出去了,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已关机的声音,他才沮丧地想到些什么,然后又打出了另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了,路渊迟对着手机说了一句“管好你的儿子”。
“一会儿把我放到警察局门口吧,我按你说的,去报警。”
“好。”
“将我放下之后你直接走就好。”许莳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莫向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要回疗养院?”他问。
这次许莳没吱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扭过头去看莫向安一样,考虑应不应该问问他自己父亲的下落,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一时间,许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失去了路司皓的身份,他好像不能够做任何事。不能够大声为路司宇哭,也不能与自己的叔叔相认,如今想要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不管问出什么,都会引起怀疑。
“我在警察局门口等你,你跟我一起回家。”莫向安同样平静地说,可是语气却不容置疑。
比他的语气更加坚决的,是莫向安的决心。许莳表现出的种种,意味着他不能轻易地放他走。
“路哥哥的儿子马上就找到了,我身边需要一个人,帮我照顾他。”莫向安边说边观察许莳的反应。
可惜,许莳又被身份桎梏住了。他很想告诉莫向安,别在相信什么儿子,别在去期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他要怎么说出口呢?既然口不能言,那么他能够做的就只有远离。
“我,我这个样子,要怎么照顾一个孩子。我还是回疗养院吧。虽说邵青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疗养院的生活,在那里我过得更——”
“如果那么舍不得他,就不要去报警。报了警,可能你短时间就不能见到他了。”
“嗯,我知道。”
“如果你需要的是安眠剂,我已经找到药了,你不用担心。就算你天天用,我也供得起。”
“不是——”
“不是!那是因为什么!”不知道许莳的那句话激起了莫向安,他忽然怒吼医生,直接刹停了车子。
后面的车躲闪不急,差点直接撞上去,只能狂按喇叭表达愤怒。
而始作俑者莫向安却仿佛耳朵合上了一般,他怒视着许莳:“我让你跟我回去!听到没有!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我要你跟我回去!一起回我家。”
许莳看着他,莫向安失控的样子只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他做替身的那段时间,见识过莫向安情绪的不稳定。陌生在于,在他遥远的记忆中,莫向安从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敏感、粘人、没有安全感,却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强迫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