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个是例外。
唯有祝家,无一人避走。
祝家是修行世家,那天祝家家主祝鸿带着所有修出灵气的弟子硬是在漫天洪水中筑起一道屏障,将附近的百姓收容进来。
祝鸿的裘衣在灵力波动中猎猎作响,暴雨砸在透明的半球形防护罩上,溅出无数更小的水珠,百来号人驻守在不同的方位,依次接力而上,确保没有一丝间断地输送灵力,以维护屏障的稳固。
他们不是不能走,而是在等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余陌在祝鸿的妻子宋琴刚怀孕时就隐隐觉得有些怪,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的灵气十分强大,恐怕降世之后不太平。
但他卜卦时却显示不出卦象,起初他以为是胎心不稳的缘故,可是到今日——孩子出生的日子,卦象仍是一团迷雾。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相反,貌似越来越大。
生死册上到祝鸿与宋琴之下是一片空白,他没来得及仔细翻阅就被发现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属于轮回之外。
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凡体呢?
他不知道。
在阴司铃成形的顷刻,同时祝家上下一片欢呼声,他们欢欣雀跃,庆祝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他们认为,在灾难中能平安降世,这孩子定是命格金固。
余陌身形不稳猛地向前吐出一口鲜血,青铜铃铛从他体内浴血而出,留下一个血淋林的伤口。
他不甚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血,唇角一勾,心想:终于成功了。
倾尽他的全部灵力炼制的阴司铃,强悍且阴毒,能够号令冥界兵将为我所用,向冥界借人,有了它,别说是区区洪水,就连整个人间都能被颠覆。
但相应的,越厉害的东西反噬就越强,若没有强硬的命格,根本驾驭不了这上面的阴气,强来轻则魂飞魄散,重则直接能干扰到人冥之间正常的轮回秩序。
余陌为这个与阴司铃一同降生的孩子起名叫“祝景灏”。
他在婴孩的眉心画了道封印,用来保护以及隐藏他金固的命格,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
随后,他又为祝景灏开了一把长命锁,用新生的血液浸了几个时辰,将它放进了空的阴司铃的底部,当作铃铛锤。
这样一来,金固的命格与强悍的阴煞之气奇异地融合并存。
但这个过程中,余陌发觉,祝景灏身上也带着煞气,只是不那么明显,像是被洗刷过好几次一样,淡到几乎察觉不到。
而丝毫没有停下趋势的雨在祝景灏出生的一刹那,也是阴司铃成形的一刹那,怪异地止住了。
前一秒还是瓢泼的雨势下一秒像被拦腰截断,然后云雾散开,晴日当空。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成千上万、铺天盖地,似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直直落在祝家院墙,无休无止地“哑~哑~哑~”叫起来。
刚才还在欢呼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宗主!宗主!煞星降世啊,这孩子不能留!”
有一个人叫道。
“是啊,宗主,先是无缘无故的雨,后是这些凶邪的乌鸦,这是阴物转世!”
“宗主……”
“宗主,你不能……是冥府爬出来的恶鬼啊……”
余陌和祝鸿站在屋前,因为灵力耗竭的原因,他面色苍白许多,淡淡地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这孩子留不留,你自己决定。”
祝鸿抱着婴孩,长久长久地静立。
乌鸦盘旋七日,冥界那边在催促他回去,余陌把阴司铃留给了祝景灏,自己拖着一身伤和一具散了灵力的躯壳回了冥界。
最后,他说:“如果他能活到成年,我会回来亲自教导他。我是说你留着这孩子并且把他平平安安养大。”
祝鸿目送着余陌离去,他抱着哭闹的孩子,十分虔诚地朝他离开的方向深深鞠躬。
“最后一个问题。”
余陌将自己的视线从祝景灏身上挪开,强制拉回思绪,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让南蓉嫁给李川能冲喜的?”
“这我不知道啊,是我爹安排的!”
李川回头把希望放在李老爷身上,余陌松开禁锢住他的线,让他得以开口。
李老爷呛咳半天缓过那阵轻微的窒息感,随后像簸箕倒豆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前段时间,我儿莫名其妙病了,昏迷不醒浑身出虚汗,找遍了名医也没查出是什么病,我就去庙里祈福,回来当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但他告诉我明日天亮之时,会有人来府上拜访,务必让我在第四声敲门声响时开门迎客。”
“做完这个梦我就醒了,正好是天亮的一刻,更巧的是,我真的听见了敲门声。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不切实际,在我的房间别说是大门外了,就连前厅这儿发生什么动静我都不会知道,都是下人来报给我。但是,”他语气激动起来,“兰晴也听见了,对!她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