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尤父认命了,尤傲风还没认。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左思右想,最后觉得,似乎都是从尤听回国的那天起,整个世界都开始有了变化。
如果尤听没有回来,是不是,他仍然还能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尤家少爷?
这个想法如梦魇般缠绕在他的脑海里,浑浑噩噩间,尤傲风推着轮椅来到了公司的楼下。
他打算进去,却被保安拦下,“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相关证件的无关人员不能入内。”
无关人员?
尤傲风默念着这几个字,只觉得荒谬又讥讽。
他一转眼,忽然看见了正在楼下看着书的白念昭。
白念昭同样看见了他,眼神毫无波澜地将视线收回。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幅样子,尤傲风觉得刺眼极了。
谁都可以看不起他,但白念昭不行。
从看见白念昭的第一眼起,他心头一直都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女人不该对他这样。
她应该谦卑地匍匐在他膝下,感恩戴德地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
一个低贱的私生女,凭什么视他为空气?
凭尤听吗?
不知名的怒火燃起,尤傲风推着轮椅朝白念昭过去,张口就是嘲讽:“搭不上我,就来抱尤听的大腿,白小姐果然是好手段。”
刚开始白念昭只是皱了皱眉,没打算理会他。
但他越骂越难听,且基本上是在针对尤听。
她忍无可忍地回击了几句。
尤傲风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件事,盯着她问:“你这么护着她,怎么,你喜欢尤听?”
周边暗地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如果是之前,白念昭一定没胆子回应。
但现在她想通了。
死都不怕,别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白念昭回瞪了尤傲风一眼,应声道:“是,我喜欢姐姐。”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尤傲风感到莫名的愤怒。
他眼里尽是恶意,啐道:“真恶心!”
严融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毫不犹豫地给了尤傲风一拳。
这会儿,他凑到尤听面前,邀功似的得瑟:“听听,我做得好吧?”
尤听好笑地弯了弯眉。
她招手,吩咐保安将尤傲风和他的轮椅扔远一点。
又对严老爷子几人说:“不是要去吃饭吗?走吧。”
本是带着家庭聚餐性质的一顿饭,多出了个白念昭,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异议。
结束以后,严老爷子和尤听落在最后面。
老人家咳嗽几声,忽然开口:“其实……你如果喜欢女孩子,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尤听:?
严老爷子怅然地舒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以前,我就是把条条框框的看得太重,才把婳婳逼得越来越远。”
“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死了都是孤灰一抷。”
他拍拍尤听的肩,忽然又一笑:“人活一世,就是活个自在从心。”
“你比婳婳的心性更洒脱,看的也应该比她更开。”
尤听没说话。
从心么?
她看向前方不远处,小姑娘似有所觉,恰好回头跟她对上了视线。
那双月牙儿眼微弯,她从中能看出明晃晃的欢喜。
尤听以为小兔子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没想清楚。
但很明显她在努力地,一步步地,向她证明着她的喜欢有多热烈而赤诚。
恰有风起,将一片花瓣吹到了尤听的肩头。
顺着肩线滑落,很轻地贴着胸口撞了一下。
白念昭朝她笑,轻声喊着:“姐姐!”
掺着风吹树叶的洒洒声,响在尤听的耳畔。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春风不语,即随本心。”(注)
那错了一拍的心跳声,似乎已经作了回答。
第24章 一言为定【完】
那天夜里, 尤听看着桌上拆开的信封,凝神沉思了许久。
信纸单薄,上面却被人用心填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迹。
最后一行, 依旧是稚气的问话:
“姐姐,你今天有喜欢上我吗?”
傻得令人想发笑。
指尖不由拂过纸面,透过这张薄薄的纸,仿佛能够看见小兔子端坐在桌子前, 一笔一划地写下情思的画面。
她的手指在喜欢两个字上顿了顿, 略微轻敲了几下。
白天严老爷子说过的话,仿佛还萦绕在尤听的耳畔。
恍惚又感受到了那阵清风。
她不由伸出另一只手, 落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 仔细地感受着每一下的心跳。
视线变黑, 很容易让人的思维沉下,想起回忆中的旧事。
尤听最先想起的,是那场充满无声硝烟的宴会。
她第一次见到白念昭。
小姑娘抬起头,无助又柔弱, 一双清凌凌的眼如林中幼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