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山路虽然蜿蜒崎岖,也还算好走。村民搭建的青石板路窄窄一条,石料有山涧自然形成的黑岩,有青砖也有墓碑,其间长满杂草,碑上有名有姓,寥寥几笔一生过往。
前人走过的,前人留下的,总之是什么顺手,就用什么搭成脚下的路,道阻且长,一尺来宽却很稳固。
越过山涧溪流,站在险峰,览山下众物皆渺小。
天空云层万里,金光破开一线,像佛祖展开的扇面普度人间。
宋沉烟闭眼仰面,内心平静。
“人要往高处走。”孟棠穿浅灰休闲套装,挺拔身姿迎风而立,站在山巅双手扶腰,微风拂过他柔顺短发,神采飞扬间格外意气风发,他转头问她:“宋小姐今后什么打算?”
“或许换一个位置重新开始吧,我想做的事情还需努力。”宋沉烟往后退了一步,离那块险峰岩石远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严镇一笑,“她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美貌像恶魔果实,需要有财富、权利与智慧加持,否则是灾难。”孟棠默然沉思,真挚凝望她,“宋小姐,底层生活你可以体验,却不能长期停留,这种经历只会搓磨你棱角锐气与灵气,对你没有半点益处。你所拥有的资源,本应让你站在更合适的位置发挥更大价值与贡献。”
宋沉烟内心震撼,却面无波澜一路沉默。
一行人原路返回,经过山下村庄,沿途破败褴褛,公路还未通往深处,有些老人一辈子没有出过深山。村子里不到五十户,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没有青壮年。四处乱跑着鸡鸭鹅,还有摇尾的小狗一路跟着,空气中也是牛粪晒干后的气味,混着阳光青草,原始的田园风光。
道路是泥泞与尘土,宋沉烟一双白鞋已染成土黄,步子迈得小,跟不上众位健壮男士步伐,体力上落后慢慢就掉了队。
路只有这么长,或早或晚要到终点,只要上了车就是归处,都是走这一遭,急匆匆是赶路,左右看风景是行路,行路自然比赶路好。考察项目除去看地势自然资源,风土人情与居民收入也是其中之一。
宋沉烟不赶时间,慢悠悠走着,只顾着观察思考,没有注意脚下,不想踩到一条滑溜溜的小蛇。
那蛇绿油油的滑腻身子,手指般粗一尺来长,吐着猩红的信子,嘶嘶吼着。
她大惊失色忘了反应,也不敢叫嚷,捂住嘴手足无措,那蛇抬起头,反弓就想咬她脚腕。
这时一只黑瘦小手按住蛇头,快速掐住青蛇七寸,声音稚嫩,“抬脚。”
少年黝黑瘦弱五官清秀,眼睛里亮晶晶格外有神,看身量最多也就十二岁。不知怎的,宋沉烟就想起当年的宋子浮,记忆深处那个小少年,白皮肤又腼腆,也是清秀文弱模样,却走到哪里都要护着她。
“谢谢你。”她会心微笑,轻声问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阿文。”男孩声音很小,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路过河沟时,将小蛇远远扔了进去,那蛇摆摆尾,噗通一声扎到水里游走了。
村里修葺得最牢固方正的房子是山神庙,黑灰土砖尖屋顶,外面一圈半人高的围墙。
路过时从里面走出来一枯瘦妇女,乍看起来年逾四十,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小孩,背上还捆着婴儿。她皮肤黝黑粗糙,眼尾和眼底几道干裂的褶子,因背着孩子的原因,佝偻着背。
女人穿水红短袖衫,头发束在后脑,上面沾着些草屑,背上那孩子嗷嗷叫着薅她头发,一把把抓在手里状如枯草。她耸肩颠了颠背上的孩子,伸手托起使他趴得稳些,才空出手来拉住阿文,“你做什么去,要吃饭了,来帮忙烧火。”声音是年轻的,她年龄并不大,只是被生活和养育折磨得显老。
“就来。”阿文没回头,答应了声要让开。
“这是哪个?”女人还没放手,看见宋沉烟,疑惑问阿文。
“你莫管。”
“我不管你还有哪个管你,多问一句都不行?啥脾气哦。”女人脸色有些不好,“等明年何哥他们回来,带你一起出去找事做。我再不得管你了。”
阿文站在原地不说话,低下头,脾气也是犟的。
“她是你姐姐?”宋沉烟看着他,“你去吧,我知道出去的路,不该耽误你。”
“是我同学,叫何姐。”
“同、同学?”宋沉烟猛有些吃惊,迅速又掩下异样神色。高低几届都可以称为同学,再说深山里教育资源或许短缺,有些人读书晚些年龄大点,也正常。她点点头,也叫了一声何姐。
宋沉烟本就生得美丽,站在阳光下皮肤白到发光,这段时间营养补充到位,面色红润身段也丰盈水灵,穿着宋子浮让人送来的新款套装,烟青色的绸缎,湖光山色般秀丽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