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大了。
“咳,咳......”
“谁?”丁青蔓被咳嗽声惊得弹坐起。
“良树哥?”那人绕过草堆走到丁青蔓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袁良树手背在身后,紧张的神色在看清丁青蔓后松缓了下来。
“我……我在这里睡觉。”丁青蔓慌不择言,胡乱扯了一句。
“睡觉?”袁良树疑惑,看了看四周:“在这里?”
“是啊。”丁青蔓重重地点了下头。
“良树哥,你也生病了吗?”丁青蔓想起刚才听到的咳嗽声,歪着头问。
“怎么,你生病了?”袁良树走近,伸出细长的胳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不是这个病。”丁青蔓头一缩,靠回草垛上,双手支着枕在后脑勺。
“良树哥,我得了相思病。”丁青蔓半边脸陷在垛子里,小大人一样,幽幽道。
袁良树皱眉:“相思病?”
“嗯,我想我爸妈了,特别特别想。”丁青蔓看着天空,天空是蔚蓝的,比她的书包还蓝,特别好看。
“我想我爸炖的排骨汤了,我的衣服扣子也掉了,要是我妈在,她肯定马上就能缝好。”丁青蔓收回视线,看着远处青色的大山:“良树哥,我好想他们啊。”
袁良树站在她身前,看她像只枯萎的花朵一样,脑袋打蔫,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盖在她的脑袋上,左右揉搓了几下,很快撤走。
丁青蔓感觉身旁一沉,她身子顺势一歪,往右滑靠了过去。袁良树伸手将她稳住,学着她刚才的模样,手枕在头下,身子倾靠在垛子上,看天。
“我会缝扣子。”袁良树说:“如果你以后扣子掉了,等我回来,我给你缝。”
丁青蔓原本哭丧的脸,噗嗤笑了。
她笑,袁良树也笑:“你笑什么?”
丁青蔓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哪有男孩子缝衣服的啊?”
袁良树正了正身子:“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分男生女生。”
“那抽烟呢?要分吗?”丁青蔓睁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袁良树。袁良树表情一滞,转头。
丁青蔓指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我刚才看见了。”秋收后的田里光秃秃的,只剩下一茬茬的稻秆,在不远处的稻秆中间,有一截小小的烟头,白黄相间,仔细看,还有一丝丝火星。
袁良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干脆什么也不说。
“良树哥你放心,我不会跟袁叔袁婶告状的。”丁青蔓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嗯。”
——
冬天来的猝不及防,丁青蔓穿着爸妈从城里寄来的毛衣棉袄,圆滚滚的裹得像个皮球。
她先是跑去找林珊玩,林珊去走亲戚了,不在家。退而求其次,她只能去找良禾。其实她并不是不爱跟良禾玩,只是打心里有点害怕袁叔袁婶,所以不爱上他家找他。
幸运的是,家里只有何奶奶和良禾两个人。
“良禾,我们去打陀螺吧。”良禾在厨房帮何奶奶揉面,整得袖口和肚子上都是面粉,丁青蔓怕弄脏新衣服,站得远远的。
“今天外面太冷了,小心冻感冒。”何奶奶在灶间添柴火:“就在屋里玩,我给你们烤红薯吃,好不好。”
何奶奶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冷,抬手擦了擦往外冒的鼻水。
红薯在农村是家家户户都种的,五六月份播种,十月份就能收割。据爷爷说,以前日子苦的时候,红薯是当作主食吃的,现在生活好了,人吃不完还可以给猪吃。丁青蔓家没有种红薯,她爸妈不在,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
烤出来的红薯外皮呈褐色,里面金黄还冒着油,吃进嘴里,软糯香甜,烫得人心里暖暖的。丁青蔓一口气连吃了两个,想再去拿第三个时被良禾伸手拦住。
“剩下的留给我哥。”
丁青蔓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问:“良树哥去哪儿了?”
袁良树自从上高中后,就去了县城读书,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才能回家来,今天是周六。
“家里水缸里的水快没了,他挑水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
“我哥他不让我去。”
两个人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边烤着火边玩着捡石子。袁良禾已经长得跟丁青蔓差不多高了,手也比她的大,但丁青蔓胜在技法娴熟,总是比袁良禾先一步。
屋外刮起了大风,木门上下有缝隙,寒风透过缝隙强势地往屋子里钻,坐在屋里能听到大风吹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和呜咽声。
何奶奶坐在长条凳上包着饺子,不停地朝门口察看。
“良禾,你去门口看看你哥怎么还不回?”
“我跟你一起去。”丁青蔓扔下手中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