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并未看沈清迟,抽了手绢为苏殷缠上,才道:“怎能如此胡闹。”
苏殷自幼是个受不得痛吃不得苦的人,可后来每次更换紫锯草,他都要体验一次分筋错骨的疼痛。久而久之,痛觉就像是麻木了,这样的小伤口已经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大步流星走到沈清迟面前,一脚碾在他的小腿上,俯下身抽出匕首。头一偏,躲掉了飞射出的血液。
“沈清迟,我保证下次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这般模样的苏殷过于陌生,韩非烟咽了口唾沫,朝君莫看去。却见君莫兴致盎然,微扬的眉梢似乎还透着愉悦。
“洪宫主下去吧,处理处理伤口。既然你来了无欢谷,就该知道无欢谷的规矩,你的心愿即将达成,无欢谷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谢谷主!谢谷主!”
沈清迟频频叩谢,跌跌撞撞地跑出梦归亭。
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亭中剩余三人却都镇定无比。苏殷见君莫若有所思的盯着盛了血的茶盏,手一展,道:“请。”
君莫道:“我不需要,殷儿以后也不必如此。”
苏殷嗤笑一声,“谷主苦心孤诣不就是为了这一盏血么?况且我也着实想知道这笼中人是否如传闻般神奇。”
说着他把茶盏往外推了推。
翠绿的盏,殷红的血,在玉白的桌上看得人心惊。
君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举杯掩口,一饮而尽。
见他喉结微动咽了下去,苏殷才收敛了身上的刺,他可不想白挨这一刀。
舌尖扫去唇瓣上的血迹,君莫喝了几口茶,冲淡口中的腥味,转移了话题,“非烟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韩非烟眼观鼻鼻观心,看着君莫毫不避讳苏殷,便也放开了道:“荆溯云被传令调回晋玄,封了个镇北将军的头衔。”
镇北将军……晋玄以北不就是沧纳?往日沧纳的骠骑将军,今日晋玄的镇北将军,这名号可真是实至名归。
“景仁帝这是要将他圈在京城内了。”
食指轻击着桌面,君莫自袖内摸出一物,呈于桌上。拨开包裹着的黄布,只见其内物什状若伏虎,通体漆黑,刻有金丝铭文,竟是一枚虎符。
苏殷细细一看,这还不是将领手里的左符,而是皇帝手里的右符!
“这东西从何而来?”韩非烟将他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林纪。”
苏殷和韩非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君莫解释道:“林纪是我早前安插在亓刃身边的眼线,同亓刃征战沙场数年,已算得上是生死之交,这枚虎符便是他回晋玄后窃来的。”
“他不是早就被谷主驱逐出谷了?”
“你们只知他被我驱逐出谷,却不知我改造千机塔数月,就是为了能让他成功脱困。当时为了切断他与无欢谷所有的联系,他受命于我假意叛逃,倒是伤了你们的心。”
苏殷并不清楚林纪与无欢谷众人的故事,只听说此人原本是天耀门门主,又位列四大护法之首,武学造诣更是万里挑一。
韩非烟动容道:“那为何现在又要告知于我?还有谁已经知道了……谷主难道不怕言护法去寻他?”
君莫安抚道:“此事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婼云知晓,连婼风也瞒着。婼云要入宫必然会牵扯出言家的前尘往事,若亓刃不信,我需要林纪助她脱身。”
苏殷将事情理清楚之后还有诸多不解,问道:“林纪身手如此高强,为何不直接杀了亓刃?”
韩非烟道:“苏苏想的容易了,亓刃身侧共有影卫五十人,名为‘湛泸’。这些人均是景仁帝培养的死士,无一不武艺高超,且在江湖中也埋了诸多暗桩。影卫之首沉单自幼是亓刃伴读,更是他的心腹,亓刃登上太子之位后,沉单与他形影不离,寝食一处,林护法根本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湛泸,君之剑,臣之眼,本是监察君主制约诸侯的存在,经过岁月更迭,却慢慢演变成了皇帝指哪杀哪的凶器,何其可悲。
苏殷道:“一仆不侍二主,景仁帝都还没驾崩呢,沉单就急着投奔太子,我看这影卫之首虎成这样,就不怕等不到太子登基先脑袋分家?”
“湛泸原有百余人,两年前原首领突然走火入魔,自断筋脉而死。沉单近年才被提上了首领之位,与此同时,湛泸人数急剧缩减,谁都不知道那些凭空消失的影卫去了哪里。依我看来,这支影卫已经被亓刃掌控,景仁帝卧榻多年,怕也是凶多吉少哟。”
“皇子伴读多是朝臣之子,以示恩宠,这沉家必然是亓刃背靠的势力啊。亓刃既然这么看重他,只要顺着查下去,必然能找到沉单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