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擦干他发尾的水渍，将脸盆移到地上，端端正正地坐下后，才娓娓道来，“在你来无欢谷之前，我与洪宫主接触并不频繁，关于柳盈盈炼制笼中人一事，也多为靖宏代劳。”
苏殷道：“你想说明什么？”
“如你所见，‘洪鈡书’并非洪鈡书，前者是谋害岑皇后的仇人，后者则是我请入谷中，为我医治的江湖郎中。‘洪鈡书’易容术出神入化，我竟没有看穿，是我疏忽大意了。”
苏殷脸上有了怒意，提起洪鈡书，他永远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话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谷主不是易容术中的翘楚吗？怎还会着了别人的道。不过也无所谓，你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谁。”
君莫抿了抿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那日之后，我命靖宏彻查此事，发现此人原名叫做沈清迟，是太师父的徒弟之一，对医术颇有研究。以笼中人之血压制我体内毒素的法子便是他提出来的，柳盈盈虽是个半成品，其血液却也起到了奇效。亓容知我一直在寻找能炼制笼中人的少年，发现你特殊的体质后，便和我做了场交易。这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这之后，自己便被卖给了君莫，成为了第二个笼中人。
“如果你所说的句句属实，那柳盈盈与洪鈡书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自愿留下受这种苦？”
“……她想做我的妻子。”
苏殷哑然失笑，“她不会天真到以为你爱她吧？”
君莫似乎有点讶异他会有这样的见解，叹息一声，“殷儿，如若什么事情都牵扯到感情，随心所欲而为，那无欢谷便也不再是无欢谷了。就算是我在这谷中，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
苏殷哂笑道：“你并不爱她，却还是留下她。如今有了我，就弃她如敝履。”
柳盈盈确实是个善妒又蛇蝎心肠的女人，不过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在经历了和自己相同的折磨后才变成如此呢。说到底，也是个为爱痴狂的可怜人。
“她本可以在谷中安度余生，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但是她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殷儿，你难道就不恨她？”
恨！必然是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深入骨髓。他苏殷又不是圣人，可是他恨她，却也感到悲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柳盈盈”，一旦有更合适的人选出现……
“不会的。”
“什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会有下一个。”
苏殷内心微颤，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绕开了话题，“柳盈盈现在怎么样了？”
君莫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是中秋，婼风备了许多好酒好菜，大家都在等你。”
见他不答，苏殷便知道柳盈盈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大家？”
君莫的眼里终于蕴了点笑意，“各门主和护法都在，韩非烟吵了好久想要见你。”
这无欢谷中之人，也并不是个个都冷血无情，苏殷也勾了勾嘴角，“好。”
待君莫走后，他才发现忘了问亓容的事。罢了，等下次有机会再问。
第036章 真是好生惊喜
酉时，素花宫金凌门。
虽说是中秋团圆的日子，谷内却照旧显得冷清幽静。暮色昏暗，白日里缤纷缭乱的草木也显出了薄情寡义之色。
苏殷许久未出百草堂，沿着素花宫盘旋曲折的小道一路急行，只觉此番去的不是金凌门，而是黄泉府。
直到看到金凌门前挂着成片的大红灯笼，他才觉出些人烟味来。
入目是满桌的山珍海味和琼汁佳酿，席间虽无轻歌曼舞，却也是欢声笑语。
苏殷一出现，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朝他看去。毕竟一年多没有露脸，大家虽不至于忘了他，但到底有点儿生分了。
今日他特意换了件绛色的袍子，不至于红的过火，也不显得寡淡。满头青丝都被高高束起，同色的发带垂于肩上。
他立于一盏四角花灯之下，面如冠玉，眉目浓艳。
灯下的穗子随风轻拂，绛色的发带亦随风轻拂，他的眼神都是神采奕奕的。
“苏苏，你可终于来啦，想得我不要不要的。”
这熟悉的语调和不正经的话语，往时听着聒噪，此刻却感觉暖融融的。
“嗯，韩护法别来无恙啊。”苏殷微微颔首。
刚说完他就被韩非烟掐住了脸，“这是苏苏吧？没错吧？许久未见，就端起架子来啦？”
苏殷眉头一皱，拍掉狗爪，“韩非烟你欠打。”
“这才是我认识的苏苏嘛！”韩非烟揽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怎么样，之前我让婼风带给你的话本看了没，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
想起那几本不堪入目的话本，苏殷脸涨得通红，“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