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的声音如同鬼魅,殿堂中蓦地燃起一簇火苗,洪鈡书捻着火折子点燃玉烛,蹒跚至池边。
他以手掌灯,在苏殷的脸前晃上一圈,瞅清楚了这张纠结着痛苦的面容后,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
感受到鼻尖处火烛的热意,苏殷往后缩了缩,“洪鈡书,你笑什么?”
“我笑岑师妹聪明一世,却生出了这么个愚不可及的儿子。”
苏殷并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你和我娘到底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呵……若不是岑关情这婊子水性杨花,如今她该是我的妻!”
“胡说八道!我父皇与母后情比金坚,由得你在这里血口喷人!咳咳!咳咳咳……”
在沧纳国,崇齐帝和江湖侠女岑关情的爱情故事,上至耋耄老翁,下至妇孺稚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人广为传颂。但凡提起岑关情的人,无不是夸赞她的美貌,讴歌她的美德,就连崇齐帝,也为了悼念亡妻再未立后。
放在心尖上敬重爱戴的母后被如此污蔑,苏殷一时怒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我血口喷人?哈哈哈。”洪鈡书笑得前俯后仰,“你以为你父皇母后情比金坚?我那傻师妹哟!被我划花了脸还眼巴巴地回去找狗皇帝,结果呢?被那风流成性的狗皇帝始乱终弃!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父皇不再立后是他忠贞不渝?嘻嘻嘻,真是笑死人了!他不过是被你娘种下了情不解,才对你娘百依百顺。他下面那东西,对着别的女人,根本硬不起来啊!哈哈哈……”
“闭嘴!你闭嘴!”
父皇和母后是神祇般的人物,听到此等丧尽天良的话语,苏殷恨不得当场一刀捅死洪鈡书。
“怎么?听到这些就受不了啦?若不是你娘不识相,没准你现在得改口叫我一声爹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母后若是活着,如今也不过三十。而你,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
“哈……那你就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脸上的缎带一松,苏殷不适地眯起眼,下一秒却倏忽睁大了。
洪鈡书双指捏起额角的皮肤,皮肉交接处被撕扯出道道褶皱,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完整地揭了下来。灯芯如豆,洪鈡书映在地面上佝偻着的背影,倏忽挺直了。
面具下的脸面紧致光滑,没有染上一丝岁月的风霜。若不是那双依旧浑浊的眼睛,瞧着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洪鈡书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颚骨,发出“咔咔”的声音,在灯火的照耀下宛如失去灵魂的蜡人。
苏殷惊恐万分,瞳孔微微震颤,“怎么回事,你的脸……”
洪鈡书揉了揉麻木的脸颊,嗤笑道:“这是驻颜之术,柳盈盈的血有奇效,谷主却不稀罕。不过也是,等你入药之后,他也用不着柳盈盈那半成品了。”他满脸得意,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转而又变脸恨恨道:“洪鈡书早就命丧黄泉,我戴着这张假面,一装便是五年,你可知为何?”
苏殷心底升起不祥之感,随即被扯住后脑的头发,被迫扬起了脸。
“你的好娘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一身纯阴内力都封印在了你的体内,还让人把自己的尸体扔到了冷飒那老不死的门外。”
“我被那老不死的挑断手筋脚筋逐出师门,沿街乞讨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你问我如何以紫锯草修补你的筋脉?哈哈哈!我的手脚筋脉皆是紫锯草,你说如何修补?!”
洪鈡书眼底的狂暴肆虐疯涌而出,他钳制着苏殷的胳膊狠命一扯,顿时手腕处的紫锯草被生生扯出几寸,苏殷当即惨叫一声。
“这种滋味怎么样?我曾经所受的,都要原封不动的从你这婊子养的身上讨回来!”
洪鈡书状若疯癫,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入药池之中。
苏殷一时不备,呛了满口满鼻的药汁,快要窒息之时,又被拽着头发拉起。大量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还未到达肺腑,又再一次被摁入池中。
反反复复之间,他只听得洪鈡书的怒吼。
“这婊子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算计着要叫我陪葬!哈哈哈!你说她得有多爱我?!你说啊!!!”
“呸!”
苏殷用力往那张狰狞的脸上啐了一口。
洪鈡书的脸因为羞辱而涨得通红,眼看着就要发怒,却忽然把手一松,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你是不是很奇怪幼时的记忆为何全部消失了?”
苏殷蓦地抬眼,眼皮上的褶子深如刀刻,头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洪鈡书笑如鬣狗,猥琐至极,“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看到了你那至高无上的母后趴在我身下,跟条母狗一样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