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殷往堂中看去,呼吸一滞。
程珩远抱着程奉铭的尸身,身上的囚服被染成深红色,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血。
他上前几步,冷不丁看到了程奉铭的尸首边有什么物什。定睛一看,竟是两个血淋淋的眼球和一截舌头。他猛地刹住脚步,寒意从头窜到了脚,看来程奉铭死前经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苏殷,如何?你想要救程珩远,可惜,他是一心想求死啊。”
亓刃捂着腹部的伤口,似是疼极,略略停顿后,提气站起。
事情发展成这般模样,已经全然脱离了计划。上位者需得心狠手辣,众人皆说程奉铭老谋深算,狼子野心,又有谁能料到他会为了程珩远,以命相搏呢。
“珩远,程老若是弃了你,尚有与我一搏之力。可惜啊可惜,他为了救你,竟然出此下策!真是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哈哈哈!咳咳咳……”亓刃仰天大笑,又阴毒无比地朝程珩远看去,“说!你们藏了多少私兵!”
程珩远放下程奉铭的尸身,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求皇上赐臣个痛快。”
“程珩远!”
苏殷堪堪上前几步,就被程珩远凶狠的目光逼停在了原地。这样的眼神他过于熟悉,在程珩远的眼中,他就是间接害死程奉铭的杀人凶手。
“哈哈哈……苏殷啊苏殷,你做好事,也要看看珩远领不领情啊。这不,好心都成驴肝肺了吧?”亓刃嘴上嘲笑着他,双眼却无比狠毒地看着程珩远,“赐你一个痛快?你倒是想得简单,朕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魏公公,请我们的贵宾入座!”
魏孺深扯着苏殷,将他按坐在离程珩远不远的椅子上。
“沉单!”
“在。”
“去,朕问一个问题,如果程尚书答不上来,就剁他一根手指。”
沉单依言而动,往程珩远的腿窝踹了一脚,钳制住他的右手,刀尖就抵在了指根上。
“听好了珩远,沉单的刀可比你爹的要快。”
程珩远奋力挣扎,然而连日的审问早让他心力交瘁,撼动不了沉单分毫。
“一,你们还有多少私军?”
程珩远咬牙一声不吭,还没等亓刃发令,一根手指已经脱离手掌飞了出去。鲜血从豁口处汨汨冒出,他额角冷汗连连,生生把哀嚎压在了胸腔里。
苏殷麻木地坐在椅子上,他见过比这血腥得多的场景,可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想起了苏祈,想起了弹跳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头颅,霎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腾绞痛起来。
“小殿下,这表演够不够尽兴?”
“住手……”
他想要捂住自己的双眼,双手却使不出任何力气。他想哀求、想尖叫,喉咙里却似卡了千根针般,让他连呼吸都感觉疼痛非常。
“继续。”
亓刃架起一条腿,宛若在观赏一场动人的表演。
“二,你们的私军由谁统领?”
刀尖移到了第二根手指,程珩远大口喘着粗气,眼里糊着泪水和汗水,“亓刃……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不!!!”
手指飞出去的刹那,苏殷猝然滚落下座椅,他几乎是膝行着爬到亓刃身边,苦苦哀求,“亓刃,你杀了他!杀了他!赐他一盅毒酒,不要再折磨他了啊……”
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那是清风晓月的程珩远啊,他怎么能够被这样对待……
“这就心疼上了?”亓刃弯下腰,掐着苏殷的脸,逼他去看程珩远痛不欲生的模样,“朕不是让你在阁外乖乖跪好吗,怎么跑了?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苏殷呆滞地跪坐在地上,犹如被当头一棒,弹跳起来跪得端端正正,“我跪!你让我跪多久都行,你饶了他吧……”他双手紧抓住亓刃的衣摆,恸哭道:“程奉铭已经死了,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到你了,你何必如此……”
“哈……威胁?”
亓刃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拍了拍苏殷的脸,“小殿下,听朕一句,做事不做绝,只会给自己留下无穷无尽的祸患。”
说罢,他踹开苏殷,对程珩远道:“珩远,第三个问题,你听好了。”
苏殷扭头去看,程珩远的手腕被踩在沉单的脚下,少了两根手指的右手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那双桃花眼正无神地盯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三,无欢谷和你们程家,到底是何关系?”
程珩远抬了抬眼皮,似乎是没听清亓刃的话语般,又轻轻合上了。
苏殷知晓这是假死药的作用快要起效了,他必须得尽快了结这出戏。眼见第三根手指要落在刀下,他尖叫一声,疯狂扯住亓刃,“我代他受罚!我代他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