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见他安静下来,手一松,紧接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枚银针,朝铜门掷去。
黑暗中“叮”的一声,铜门缓缓打开。
君莫冷声,“滚。”
看到光亮,苏殷简直像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捂着衣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屋内君莫按了按太阳穴,抚平被褥上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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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殷狼狈地夺门而出,等在门外的言婼风大吃一惊。她来不及和靖宏道别,就提着裙摆追了上去。靖宏则看也没看苏殷,转身进了屋。
“谷主,苏殷走了。”
“让他去吧。”君莫深吸一口气,展开双手,指尖的淡紫变成了乌青。
“谷主!”靖宏上前一步,他自知逾矩,却依然劝道:“半月寒的毒不能再拖了,谷主又何苦把他留在身边?”
“沧纳国灭,他已经无处可去,如果连我都不敢护他,还有谁敢?”
“此人始终是个变数,既然洪宫主那边已经准备妥当,谷主不如早点将他送过去,也好避开你闭关的时日……”
君莫抬手制止他的话语,“没有心法护体,强行入药不残便痴,这也是我让你教他天罡决的用意。”
“谷主,他或残或痴,只要不死,又有何区别?眼下让他修炼心法,不如解开他身上的……”
“别说了,你身为两门之主,难道不知道强行解开封印的后果?”君莫眉头高高隆起,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楚,“你去找柳盈盈,我在碧华殿等她。”
靖宏眼神一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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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殷蒙着头,一路往前,步子跨得极大。
言婼风小跑着,眼见着快到裴影宫大门口,急急拉住他的衣袖,“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呀!”
“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你不碰你。”言婼风放开他,又冲着他的背影喊,“喂!苏大公子!你还想回毓秀阁去?”
真是气昏了头!都忘了自己已经从素花宫搬到了裴影宫!
他原地转了个弯,正对上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言婼风。怕被瞧出什么端倪,他急躁地大吼,“你别看我!”
越是如此就越是心虚,言婼风围着他绕了一圈,心道这人老是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这回怎么孩子似的甩起脸色来了。
她一边绕着辫子,一边调侃道:“又不让碰又不让看的,眼睛比兔子还红,怎么了?”
苏殷自然不会和她解释,又憋屈得要死,最后阴着脸骂道:“君莫就是个死变态!臭不要脸!”
“欸!你这人怎么……”
言婼风听了这话可不干了,刚要数落几句,苏殷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
“喂!你走错了啊!!!”
两人吵吵闹闹回到住处,苏殷累得瘫在床上,连言婼风踢他都一动不动。
“起来起来,你是猪啊,才这么点路,瞧把你累成了啥样。”
苏殷翻了个白眼,“你的房间在隔壁,请出门右拐。”
“谁愿意管你!”言婼风哼了一声,“砰”一下甩上门。
苏殷掏了掏耳朵。
烦,真烦。
他猜不到君莫忽然翻脸的原因,听着像是要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可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是杀了亓刃,还是杀了亓容?亦或是向整个晋玄国复仇?若给他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地砍向仇人。可他就像那只鸢尾鸟,尚在蹒跚学步,连拿起刀的勇气都没有……
他明白君莫是在逼他,让他做一把没有思想的兵器,为无欢谷卖命。
虽然不知道君莫是单纯为了完成和亓容的交易,还是和亓刃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如果无法为君莫所用,他的下场就会和鸢尾鸟一样,被砍去四肢,直至死亡。
他打了个冷颤,蜷缩起身体,恰好看到枕边放着本秘籍——天罡决。
秘籍的封皮十分陈旧,他随意翻了翻,就头大地把它扔回了原处。这里面的字他个个看得懂,连起来却一句话也读不通。
他仰天长叹一声,过完年就成年了,虽然没有二哥那样高大的身材,五官也长得像母后偏于阴柔,但下河抓鱼爬树掏鸟蛋,他什么没干过?他自认为自己的言行爷们儿的很。青楼里的小倌他也见过,人走路都是拧着腰肢,说话都是嗲着嗓子的,自己有哪点和他们相像?
一个亓刃,一个君莫,竟然都把他当做女人!
思及此他又是委屈,又恨自己无用。没了沧纳小殿下的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若现在二哥在就好了,定会把这些欺负自己的人都打趴下,让他们跪地求饶,磕头认错!
二哥……苏殷咬了咬下唇,二哥现在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是活。
天渐渐黑了,他胡思乱想着,睡意慢慢袭来,快进入梦乡之时,门被突兀地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