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君莫找回仅存的理智,撤开些许时,两人都已是眼底泛红,嘴角破皮。
苏殷双手受制于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无比凶横地瞪着君莫,混像只被招惹到浑身炸毛的猫崽,好似摆出这种凶神恶煞的表情,就能为自己找回一点场子。
君莫却没有看他,舔了舔唇角的伤口,兀自道:“你说过,你喜欢我……”
苏殷一怔,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被这一句含着委屈的话语击得溃不成军。
“你说过的……你心悦于我……”
君莫轻阖上眼睛,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铜墙铁壁般的外壳正在一点点瓦解,内里的柔软被毫无保留的剥了出来。
苏殷死死咬住嘴唇,君莫这样的举动算什么?示弱?可他明明到现在还禁锢着自己,咽喉灼烧的疼痛更是来自于不久前才发生的暴行。
这种害怕和悸动他也感受过,是远比君莫更加强烈,更加炙热的感情。他曾手捧热火,护于胸口,不惜掌心灼伤,胸口焦烂,只想暖一暖君莫的心。
可他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长雪峰的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他不是打一顿扔根骨头就乖乖回来摇尾乞怜的狗,他也会恨,他也会记仇啊……
是啊,君莫终于露出了一点真情实感,可他没有丝毫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若狂。
现在来和他说喜欢?凭什么现在来和他说喜欢!
苏殷抽了抽鼻子,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他自己都剪不清理还乱,他对君莫并非无情,但他也不想要这种不平等的爱。比起自己,君莫对他的感情,恐怕只是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
身中半月寒者,绝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自己的性命,怎敢让旁人随意拿捏?就算是换做苏殷自己,也未必能够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君莫。
君莫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是,我说过……”苏殷眨了眨眼,尽量平静地开口,“可你也说过,我不配。”
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量骤然增大,碎骨般的疼痛彻底激怒了苏殷,他猛地撞向君莫的下巴,君莫闷哼一声,终于松开了手。
“……我收回。”
苏殷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被撞疼的额头,阴着脸,“收回什么?”
“那句话,我收回!”君莫直视他的双眼,理直气壮地说:“没有什么你不配,你就当从没听到过这句话。”
苏殷被他这一番操作弄糊涂了,这说出去的话还有能收回来的道理?是自己脑子进了水,还是君莫在发疯?
“你真的是君莫?”
眼前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冒牌货,苏殷想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却被困在他的臂环中退无可退。
“殷儿,是我……”
苏殷肩上一沉,君莫将他拥进了怀中。他们的胸膛紧紧相贴,透过薄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到君莫剧烈的心跳,依如他的心跳一般,急促而有力,像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连血液都在滚滚沸腾。
君莫则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拥抱的如此用力。这一瞬,苏殷恍惚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被迫切需要着的。
长雪峰上是他唯一一次向君莫祈求拥抱,却被无情拒绝了。然而在此时此地,君莫把这个拥抱,原原本本地还给了他。
这不是施舍,而是渴求。
苏殷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心里却空的发慌。他就像个一直向父母讨要糖果的孩子,熬到年末终于从枕头底下翻到糖时,反倒舍不得吃了。然而他比这个孩子更为小心,因为他连掀开糖纸舔一舔的勇气都没有。他害怕这张五彩斑斓,充斥着香甜和美梦的糖纸下,并不是自己渴望已久的甜。
“抱我……”
苏殷双眸微微瞠大,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殷儿,抱抱我。”
他的双手骤然抓紧了衣摆,复又无力地落在身侧。他已经决定缩回龟壳,认命当一只王八,君莫为什么又要来逼迫他……
见他许久没有动作,君莫对他怒目而视,表情乍看之下竟然很是委屈,“为什么不抱我?你不是想要吗?”
说着,他拉住苏殷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腰上。
因为自己想要,而他没有给,所以现在来补偿自己,原来君莫是这个意思。
苏殷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又稍稍松了口气。这人今天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股孩子气,偏生自己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非得要他配合着演完整一场戏。
“君莫,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我还要给临羡拿解药……我……”
君莫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拥抱,丧气地放开苏殷的手腕,又凑过脸去和他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点着鼻尖。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苏殷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他顿了顿,当君莫纤长的睫毛扫到眼皮上时,双颊倏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