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吧,我明天还是再找一下于大夫,说说我妈这个情况。”林晓维端详着张秋丽说。
回家就意味着放弃治疗了,林晓维不想做这个决定。虽然明知于大夫说的比较客观,也有道理。
中午,她把虾切成小块,夹起来,在张秋丽眼前晃了晃,“妈,吃饭了!”
她把虾凑近张秋丽嘴边。海鲜曾经是她的最爱。
张秋丽看着她,一动不动。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今天,她总觉得张秋丽跟平日有点不一样,她就觉得张秋丽能看到她。虽然依然是面无表情。
她又叫了她一声。
张秋丽的头转向了另一边。
林晓维不甘心地用手轻扒她的嘴唇。她的嘴巴反而抿得更紧了。她忽然又将头转向林晓维,林晓维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了孩子一般的畏缩。
林晓维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维维!”林保平在身后拉她,叹息着说,“不吃就算了,别逼着你妈吃了!”
关姐在后面已经把破壁机准备好了。在食堂订的营养餐也领回来了。
看着关姐把食物打成糊状,从胃管下去。
如果不算张秋丽前面病程中反应和语言表达能力逐步退化那段时间,林晓维至少看着她通过鼻饲进食有 3 个多月了。开始她知道难受,趁人不备,就会挣动着手在眼前乱划,直到把鼻饲扯下来。反复多次。但又拒绝张口吃东西。后来,她越来越安静了。偶尔伸出胳膊和手,也是没有目的性地做个样子。
明知这是除了输液,张秋丽补充能量的唯一方式了,林晓维自己也多次操作,但每次这个时候,她还是不由得心酸。完全辨不出什么东西的一管流食打进去,没有拒绝的权利和意识。
人到了这个时刻,是为什么活着呢?她常常会想。
傍晚的时候,吕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手续都办好了,什么时候有空想请她吃个饭。
吕月两年前提了副处级,在单位做副书记兼工会主席。她跟林晓维同龄,但他们单位是合资性质的,不执行国企的离岗等退政策,她应该能正常干到退休。这些年,虽然她走了,也提拔了,但跟林晓维一直有联系。
吕月跟林晓维性格有些像,工作认真踏实,只是人更外向些。他们单位比较小,她主管的办公室监管人力资源。前一阵,她有业务问题还总咨询林晓维,向林晓维抱怨手底下管劳资的那个小孩太不用心,去上面开个系统会回来汇报,学舌都学不明白,平时报表也做不平,害得她还得每次打起精神帮她审核。
林晓维跟她敲定周五晚上。吕月定地方,问她找什么人好。她说随便。吕月想想说,那好吧,我看着叫吧,咱就小范围。
林晓维跟一起进厂的姐妹们其实还 有一顿饭,也包括他们过去几十年聚成的那个小圈子。李秀丽早就跟她说了,她要张罗的。只是时间未定。
李秀丽不知什么时候起跟吕月有点隔阂了。吕月这边倒是从没有向她提及什么,主要是李秀丽说吕月当了官开始摆架子、见人下菜碟了。
开始是李秀丽跟吕月同桌坐着就不自在,后来吕月不太参加他们的活动了,李秀丽一提起她就撇嘴。李秀丽性格执拗,林晓维也不便多劝她。
林晓维倒没有感觉到吕月有多大变化,她心里挺珍惜从年轻时候一起过来的友情,可能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境遇不同,性格也会有变化,但只要没有实质性问题和矛盾,朋友间不就应该多包容理解吗。
第14章
第二天,林晓维又去找了一趟于大夫。她昨晚酝酿了一下,希望今日能说服于大夫,争取让张秋丽继续住院治疗。
实在不行,先办个短期出院手续,看能不能找个临时病床,人继续留在医院,免得再折腾回家了。她还是想再试一试。依张秋丽现在的样子,真回家了也就彻底放弃治疗了。
于大夫倒休,一天都不在。
今天张秋丽面色格外红润,触感也不那么凉了。要不是一大早护士来量过体温,林晓维都担心她发烧了。怕像上次一样,烧得人呈半昏迷状态。也不知什么原因引起的。
今天她眼神还是暗淡的,但似乎对声音敏感,林晓维的手机几次响起,她都好像在转头寻声。
单位的小高来电话找了她几次,一个去年分来的大学生突然来办辞职手续,还有一个病保到期来询问政策的,另外,现场的一台扫脸考勤打卡机被人为破坏了。小高有点晕头转向。
人力资源部很多看似普通的小事,又都跟员工切身利益直接挂钩,哪件都得处理好。小高经验还不足,等她各种杂事都经历一遍,才能算真的接得住这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