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昳得到这个消息比当年自己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高兴,等周景元一进家门,她就激动地冲进他怀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周景元被撞得往后退两步,赶紧伸手稳住她,边笑边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段小静……段小静……”梁昳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字不成句,半天说不出口。
“ 段小静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还拿了奖学金,不会辍学了。”周景元帮她把话补全。
梁昳猛点头,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周景元拉了拉自己沾了汗的衣服,无奈笑道:“可以先让我换件衣服吗?”
梁昳松开他,笑:“你可以边换边讲。”
周景元无奈失笑,把鼻尖的汗都蹭到梁昳鼻子上:“五分钟都不能等了吗?”
“一分钟都不能等。”梁昳肯定道。
周景元只好先去洗手间洗手,一边脱下上班的一身装束,一边告诉她——
去年,自梁昳跟段小静五婶在家具厂门口吵了一架之后,周景元便让余田时刻留意着段家五婶。一是防备着她故技重施,又拉孩子来打工,二也是为了捏住张奇及其拥趸的把柄。因为梁昳来闹了一场,段小静五婶没再打孩子身上的主意,但余田还是没有就此放松。
他说着,人已进了淋浴室,留了一线缝隙,继续说给梁昳听:“这次段小静被录取的消息就是余田从她五婶那里得来的。”
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梁昳笑着朝他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长的后手。”
“起先只是不想工厂内部管理再出纰漏,后来嘛……”周景元探出湿漉漉的头来,看着她,“纯粹是因为你。”
梁昳想到他当初笑话自己的热心肠,问他:“因为我,你也染上热心肠了?”
周景元又回到水下,迅速冲干净身上的沐浴露,关了水阀,一边擦一边回答她:“多亏你的热心肠,不然段小静可能真的就被卖了。”
“什么……她想把人卖去哪儿?”梁昳不由地浑身冒起了冷汗,话问出口的当下,她自己心里就有了数。
十四、五岁的穷女孩,生活无以为继的当下,最容易被亲戚以打工贴补家用为名骗到外地,卖到穷乡僻壤给人当老婆。
只是,梁昳没想通的是:“她既然要把小静卖了,为什么又要带她来家具厂打工呢?还帮她塞一大笔人情?”
这不符合常理,并且以五婶的性子,决计不会为小静下这样的血本。
“如果这笔人情费有人替她出呢?”周景元套好 T 恤、短裤,走出来,搂着她往客厅去,“你要知道,想要骗走一个读过书、聪明能干的女学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带她来打工,是为了稳住她,慢慢给她洗脑,也为了挣点钱,将来贴补一下捞不着嫁妆的婆家。”
“禽兽吗?”梁昳怒不可遏,“她到底想把小静卖给谁?”
“余田说,段小静五婶是嫁过去的,娘家离段小静家很远。去年开春,娘家亲戚来遥城打工,联系上她五婶。两人休息时经常约在一起逛街、吃饭,清明休假时亲戚跟着五婶回了段家,也就是那次,见到了段小静。亲戚家有一个傻侄子,疯疯癫癫的,一直找不到媳妇儿,自打见了段小静后就动了歪心思。”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梁昳也知道了。
周景元看她闷着不说话,扶着她的肩一起坐下。他紧了紧胳膊搂住的人,对她说:“所以,是你救了段小静。”
梁昳转头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没有接到学校的反馈信息,如果她犯懒不去管,如果她没有穷追段小静的去向,如果她没有去家具厂要人……如果,有任何一个万分之一,段小静如今早不知被囚在哪个破瓦旧屋身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缩进周景元的怀抱里,心有余悸道:“好险好险……”
“我说要感谢你的热心肠,不是嘲讽你,是真的感谢。因为你的热心肠,世上少了一个失学的少女,也少了一个痛苦的女人。”
梁昳轻轻拨着他的衣领,仰脸凑上他的下巴,轻声说:“也谢谢你。”
周景元轻轻钳住她的下巴,唇贴着唇碾了碾,问:“谢我什么?”
“谢你的正义,谢你帮段小静。”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为了我自己?”
“嗯?”
“为了你领我的情,为了你不讨厌我。”
“那也是为了我呀……”
周景元笑她“笨”:“为了你喜欢我啊!”
梁昳低落的情绪被他无厘头的逻辑打败,亮着晶晶亮的一双眼睛问他:“想不想让我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