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正当两人来回转悠,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外忽而传来敲门声。落入如是春夜,真真突兀又惊悚。
“这是,”萧西掠至宋离身前,凛然抬眸望向大门方向,“有人敲门?”
荒废十年之邸,谁人夜半造访?
“咚咚咚——”
敲门声复又响起,宋离蓦然回神,探出头问他:“会不会是小四或小五?”
萧西摇摇头:“他两人不会这么快。”
他牵起宋离,一边朝大门方向走,一边偏着头道:“再者,若是他二人,也不会让你我去应门。”
宋离步子一顿,眸光微微沉敛:“除他二人外,可还有旁人知晓你我在此处?”
会否有人一路尾随,直至他两人翻墙进屋?
听懂她话中意,萧西亦是一怔。
若如此,那人的功力必定不俗,或许不在他之下。
“萧公子?”
久不闻声响,门外之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萧西两人齐齐变色。
来者虽是活人,却并非他两人熟悉的声音。换言之,彼时的猜测十有八九为真。来人不仅清楚他两人在此,还知晓他姓萧,若非尾随,何以知晓?
“走!”萧西眸光暗敛,一路急行而去。
宋宅内外无灯,门里依旧漆黑一片。
萧西让宋离藏身门后,小心翼翼拉开一条缝。
门外烛火陡然映入眼帘。
他眯眼细看,原是个小厮高举着灯笼,伸长了脖颈左右张望。
“来者何人?何以知晓宅中有人?”
小厮被唬得不轻,双瞳骤缩,哆哆嗦嗦举起灯笼,圆睁着双目看向门后。待看清门缝后头不知何时多出的人影,他蓦然扬起唇角,一边倾身行礼,一边道:“萧公子!”
萧西不动声色:“你知我是谁?不知主家是谁?”
小厮躬身颔首,笑意盈盈道:“回公子的话,小人的主家是东临知县梁世安、梁大人。大人遣小的过来请公子,说是有位明公子在府中做客,提起公子在此处暂歇,想请公子过府一叙。”
萧西剑眉微挑:“明公子告知你们大人,说我在此处?”
小厮连连颔首:“听明公子说起,大人才知昨日扔在县衙门口那几名山匪是萧公子几人义举。梁大人说,几位公子于我东临百姓有大恩,为表谢意,他已备下好酒好菜,还望公子能给他个面子。”
萧西将他上下打量,却不言语。
小五性子跳脱,却不莽撞。若无特别情由,他不会说起山匪之事,更不会提及宋宅相关。
可如今他人还在县衙,即便梁世安设下了鸿门宴,他也不能不去。
思及此,他伸手探向门后,正欲摆手示意宋离藏好,对方的声音已先一步响起:“既如此,有劳梁大人费心安排,烦请小哥带路。”
*
春月挂柳梢,东临县衙门前,灯笼高悬,照如白昼。
随那小厮抵达县衙,萧西才知这县府衙门与宋宅仅一巷之隔,只因大门朝向不同,才显得相距甚远。
带路的小厮没来得及通报,一席月白色长衫的梁世安已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萧公子,久仰,久仰!”
萧西一边拱手回礼,一边抬眸打量。
梁世安颧高眉耸,鼻宽唇细,面相很是精明,体态却又丰腴圆润,似心宽体胖之人。
他躬身行礼时,萧西的视线已越过他,看向灯火通明的正堂。
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悬着一张走笔恣意的《云鹤图》,右上方题曰:“绝顶人来少,高松鹤不群。”
《云鹤图》下方置了一张簇新的八仙桌。桌旁明烛高照,照得金盏银碗熠熠生辉,叫人不忍错目。
瞥见满桌大鱼大肉,萧西眸光骤沉。
东临半城百姓还在忍饥挨饿,身为父母官却能夜半飨宴,莫非这梁世安与李冀之流无有不同?
他垂目睨向梁世安,作揖道:“草民萧西见过梁大人。”
不等对方应声,他单刀直入:“听闻明公子也在府内,不知大人可否让明兄出来一见?”
梁世安直起身,又笑意盈盈迎他两人进门:“你二人刚刚好前后脚,明公子才走,萧公子你便到了。”
萧西心下一沉,一边扫看左右,一边道:“既然明兄已不在府内,萧某改日再来拜访。”
“公子留步!”梁世安大步上前,将将好挡住两人去路。
他恍若未闻萧西眸中怒意,一边倾身作揖,一边不紧不慢道:“明兄虽有急事,萧公子,这一桌饭菜不可浪费。萧公子替我东临解决山匪之患,于情于理都该受梁某一杯酒。”
萧西垂眸扫过盏中酒,忽然抬袖掩口,一边咳嗽,一边皱着眉头道:“多谢梁大人美意,只我二人初来东临似有些水土不服,实在没有胃口。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饮酒,还望大人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