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裴府?若今日之前,陛下并不知晓私窑所在,何以地动伊始便着人前往裴府?是早有疑心,还是早知他所行之事?
堂上的丰庆恍若未闻,只朝安华道:“裴府如何?”
“裴府中人似早有防备,臣叩门时府里已经人去楼空。臣等兵分四路,追出城门十里才将人拦下来。”
“哦?”丰庆敛目看向堂下,“裴卿,既不知棋山事,如此匆忙又是为何?”
第七十九章
宗文殿内秋光漫漫,杳然无声。
“陛下,”安华恍若未闻堂下惶惶,一边掏出袖中之物,一边道,“臣在裴公子身上搜到几本账册,陛下请过目!”
裴悠瑾忽地直起身,目眦欲裂紧盯着安华手上之物,双唇时翕时张,似忽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丰庆置若罔闻,垂眸朝身侧道:“慈觉?”
“是。”
慈觉下阶接过账本的同时,又听安华道:“陛下,若账本记录为实,裴府之私窑当不止棋山这一处。账本中记载,京郊两处,荆州两处,颍州还有一处,每年每处皆需向裴府‘纳贡’千两白银……”
“岂有此理!”丰庆接过账册,翻了没几页,脸色骤然暗沉,摔出账册的同时,怒喝道,“黎钧何在?”
大理寺少卿黎钧躬身出列,恭敬道:“陛下!”
“黎少卿,”丰庆摆摆手示意慈觉将账册送给他,吩咐道,“此事交由你来查,务必将京里京外一众涉事人等查得清清楚楚!”
“臣,遵旨——”
朝臣正议论纷纷,宗文殿外忽地传来呼天抢地的叫嚷声:“陛下!求陛下救救娘娘——”
“成何体统?”丰庆面色骤沉,“何人在外大呼小叫?”
一内侍飞步近前,拱拱手道:“陛下,是菡萏院的绯衣姑娘,说是菡娘娘不好了……”
“什么?!”丰庆怫然起身,“菡娘娘如何?”
内侍浑身一颤,哆哆嗦嗦道:“绯、绯衣姑娘说,菡娘娘流了好多血,像、像是……”
“说!”丰庆帝一掌落在书案上,瞠目瞪看来人。
“像是小产!”内侍瘫软在地,蓦地脱口而出。
“什么?!”丰庆双目赤红,堂下倏而掠过一阵倒吸凉气声。
菡萏两人春从春游夜专夜,怀有身孕本不足奇,只是赵家子嗣单薄,如今丰庆不知南菡有孕,先被告知小产,心头震颤可想而知。
“诸位爱卿且自便。”他拂袖起身,“朕去去就来。”
*
菡萏院内室,南菡颦眉若蹙,静卧在榻上不吭声,南萏跪坐榻旁,不时替她拭去额边细汗。昏晦烛火照不清两人眸底颜色。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南萏捧起香炉送到南菡面前,直到两人皆泪目盈盈,她轻放下香案,攥紧香帕,猛扑到南菡身上:“阿姊——”
若有似无的饮泣声越过珠帘落入丰庆耳中,他挥挥手示意慈觉退下,加快步子朝里间走去。
珠帘刚被掀开,浓郁的檀香味迎面而来,他正欲蹙眉,鼻下忽又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南菡?”愈往里走,血腥气愈盛,丰庆的眉头愈发蹙紧,“南菡!”
看清榻上情形,丰庆倒吸一口凉气。
昏晦烛火勾勒出一双纤纤佳人,榻上之人肤白若雪,面无人色,陪侍之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南萏?”他搂住南萏,又抬眸看向南菡,“阿姊如何?”
眼见南菡的鬓边沁出冷汗,他牵起她的手,拥着南萏道:“发生了何事?朕才离开两个时辰,怎会如此?”
“陛下,”南萏仰头看他,将将开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直下,“阿姊的孩子……”
丰庆伸手抚过她颊边,温声道:“小萏不哭,告诉朕,为何会如此?”
“此事不怪贵妃娘娘,”南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是今日地动,姐姐受了惊。”
“贵妃?”丰庆蹙起眉头,沉声道,“南琉三不五时便会地动,加之此次地动远在百里之外,你二人如何会受惊?小萏,你如实告诉朕,此事与贵妃何尤?”
万寿节后,他再未踏足桂华宫一次,莫非沈妃善妒,且将妒意化作怒火撒向了菡萏姐妹?
“回陛下的话,”南萏倚在他肩上,楚楚可怜道,“今儿个贵妃娘娘托人来递话,说御花园月桂正好,欲与我姐妹二人同赏。地动时我三人刚到御花园,贵妃娘娘似乎不知地动为何物,一下子扑到我二人身上……”
“贵妃不知地动?”丰庆眸光骤沉。
南州近南琉,沈妃 何以不知地动为何物?
怀里的美人惊魂未定,低声抽泣的同时,还在软言软语宽慰他:“陛下,贵妃娘娘身子娇弱,今日之祸皆是地动之过,姐姐亦知此理,睡去前特交代妹妹不可与陛下言贵妃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