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灯……只那一条?”
宋离会意,冲他几人点点头:“若有人藏在临近的画舫中,那便是沈环与我在明,凶手在暗。”
“宋姑娘和老范在路口相遇,换言之,从宋姑娘离开画舫到沈环中毒期间并无他人靠近苜蓿。”
小四冲齐安淮点点头:“换言之,凶手是跟着沈环到了画舫,听到宋姑娘的脚步声,不得已躲进了临近的画舫。”
齐安淮面色一凛:“他目睹宋姑娘与沈二的冲突,知晓只需躲在暗处,等人离去后再出手,宋姑娘便会成为沈环之死的替罪之羊。”
“可……”小四微微凝眉,又轻摇了摇头,“若是如此,那人动手的时机便是在宋姑娘离去后,更夫赶来前……”
他抬头看向齐安淮:“小齐将军,以你的身手,可以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去画舫、毒杀沈环,还不被人看见影子吗?”
“这……”齐安淮微蹙眉心,面露迟疑。
“若连小齐将军都做不到,这长洲城中还有谁人有此等身手?此外,依宋姑娘所言,彼时沈环已经昏迷,他又如何咽下七步摇?再有,你二人从未听说过七步摇,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万顷绿波如涛,一树早鸟齐鸣,草屋后院杳无人声。
“有一事尚未告知两位,”少顷,宋离轻咳一声,抬眼看向齐安淮和小四,“明大人可还记得,昨日见到沈环时,大人在他的颈侧发现了一枚梅花形胎记?”
小四点点头:“自然记得。落梅高洁,沈环不衬。”
宋离垂下眼:“前日晚间,我在梨香院的后巷遇到了沈环,同他说了几句话。”
萧西轻捻着玉佩的手蓦然一顿,瞳中悄然掠过一丝浅影。
“沈环大约吃多了酒,领子扯得很开。”
小四微微睁大双眼。
宋离唇角轻勾,冲他轻轻一颔首:“彼时他的颈侧并无梅花印记。”
“你的意思是……”齐安淮微蹙眉心,“凶手故意在他颈侧留下了一枚梅花印?那是何意?”
宋离摇摇头:“我的意思是,齐大哥,你可知江湖之大,可有哪门哪派有这种功法,初时不显,死后半日到一日,身上会浮出一枚梅花印记?”
“这……”齐安淮面露难色。
“有。”
宋离蓦然抬首。
萧西收拢明月玉佩,临风收袖,翩翩回首。
“东临剑阁有一偏门姓唐,专修旁门左道。你所说之状,是唐门中人口中的’梅落’。”萧西微蹙眉心,视线偏向别处,“此法修行不易,却无甚大用,是以修者寥寥,知道的人不多。”
宋离微微一怔。她和齐安淮虽不行走江湖,却知江湖事。她二人不曾听闻之事,久居宫中之人怎会知晓?
“这’梅落’有何讲究?”齐安淮先她开口。
萧西稍作思忖,道:“修习者需用极高内力,将涂有剧毒的唐门针催入对方体内。毒药留于体,棉针却会从另侧横出,死者身上不会留有痕迹,只针孔处因毒素凝聚,死后三到四个时辰方落成梅花状。”
“是以宋姑娘和更夫不曾瞧见他人踪影,仵作和衙役也不曾发现第三人出入画舫,”齐安淮眸光一亮,“那人自始至终都藏在另一艘画舫上,不曾露过面。”
小四接过话头:“范叔辨出了七步摇之毒,却只字未提梅花印,想来是他查验之时,梅花印还没落成。若非你我无意中发现,除凶手之外,怕再不会有第二人知晓沈环真正的死因。”
迷雾渐散,齐、明两人双目皎皎。萧西静听他二人分说,眸色依旧疏冷。
他二人的推论有一前提不容更改:宋离所说尽数为实。
可昨日在县衙堂下,宋离分明已用三言两语证实,她要引导他人想法易如反掌。
若这长洲城中确实藏着一位与沈环有隙的唐门高人,宋离所说皆能自圆,余下便是设法寻出那名“高人”。
萧西眯起双眼,静静凝望槐花雨纷。
可若是这庭中知晓“梅落”者不止他一人,那人只需在沈环颈侧落下红梅一朵,再让小四几人无意中瞧见……一可无中生“凶手”,二可洗去宋离嫌疑。
孰真、孰假?
春日渐升,云遮雾绕的苜蓿山顶仍旧烟岚缥缈。萧西眸色渐沉,急欲将世情看个通透。
“小四,带路。”
见他收袖转身,小五提步跟上:“爷,我们去哪里?”
小四微微一怔,很快意会,转身冲槐下两人抱拳行礼:“宋姑娘、齐将军,昨日匆匆一瞥,怕不能看清。以防万一,不如再去一趟沈府,让殿……萧侍卫再确认一遍,那印记可是’梅落’?”
“言之有理。”齐安淮不作他想,起身便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