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再说。”宋离偏过头示意她近前,“赵公子腿上有伤,快过来搭把手。”
“宋姑娘,使不得!”赵珏之已面无人色,依旧顾忌良多,“我……”
“伤在左腿。”宋离置若罔闻,只利落拉起他右手环在自己肩上,转头朝天乐道:“小心些,别让他左腿着地。”
“好!”萧天乐搀住他左臂,一边用力,一边嘱咐他,“公子小心,别用左腿。”
赵珏之:……
夜风悠悠,落影婆娑,明月照归人。
若有似无的药草香盖过泥泞和血腥气轻掠过他鼻下,他的颊边忽而泛出绯红,又不敢惊动宋离,只得撇开眼看向另侧,尽几所能稳住身形。
“嘶——”
不敢倚在宋离身上,又怕耽误时间,赵珏之时不时左腿点地,又不由自主发出倒吸凉气声。
如是数次,宋离忽地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转身朝天乐道:“天乐,你去巷口叫辆车来,让车夫进来搭把手,若是不愿,就多给几两银子。”
“好。”萧天乐抬眸看向赵珏之,秀眉微微蹙起,却没有多话,只朝宋离轻一颔首,又朝巷口飞掠而去。
“宋姑娘,我……”“把这药吃了。”
宋离低眉不看他,只从袖中掏出药瓶,举到他眼前轻轻晃了一下。
“这是,”她没来得及开口,赵珏之已接过药瓶,一把吞进口中。
瞥见他喉间起伏,宋离眸光一颤。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药?不担心我是那两人同谋?
触及他倒映月华的清亮双眸,话到嘴边,又被她悉数咽了回去。
“公子且先歇会儿,天乐她……”“离姐姐——”
她话音未落,萧天乐竟已翩然而归:“姐,车夫来了。”
宋离一怔:“天乐会武功?”
萧天乐急掠至她身侧,仰起脸道:“就会这几步流风回雪,只怪爹爹鞭法太好,若是跑得不够快,就得吃 鞭子。”
宋离:……扑哧。
因这几句不合时宜的俏皮话,宋离的心上松快不少。
坐上马车时,她已平复如常。
“离姐姐,玄青河畔怎会有贼人作乱?”萧天乐掀开车帘张望四处,又转身朝赵珏之道,“可是为财?”
宋离垂目掠过他周身,摇摇头道:“赵公子玉佩琼琚如常,并非为财。”
“那是为,”萧天乐双目炯炯盯着赵珏之,眸光忽地一亮,“色?!”
宋离斜眼看她,又敛目向斜倚在角落的珏世子。如今受了伤,倒的确有几分“病如西子胜三分”之姿。
她的眼里漾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又在和赵珏之四目交汇的瞬间蓦然撇开。敛眸思忖片刻,她道:“是卖字帖之人?”
赵珏之眸光忽颤,不置可否。
“岂有此理!”厘清前因后果,萧天乐柳眉倒竖,怒道,“伪本在前,行凶在后,这些人眼里可还有王法?”
宋离却不搭话。
思量片刻,她抬眸看向赵珏之:“宋离连累公子。”
“姐?”萧天乐的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来回,“这是何意?”
宋离轻轻摇头。
珏世子“好古却不知古”,此事人尽皆知。若有赝品连珏世子都骗不过,此乃制赝人之耻。
彼时东市中人皆亲眼目睹珏世子同那人说话,最后却没能成交。同行看来,那人的“手艺”已不堪大用。
制赝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珏世子今日之灾皆因她“多管闲事”。
“与姑娘无由。”不等她开口,赵珏之轻摇摇头,黯然道,“多数时候也能分出真假,只是平民百姓的日子本就艰难,多数又有一家老小要养,即便认出是赝品,我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人心之恶便在于此,他们从不对镜自照,只将旁人之善视作愚蠢,视作理所应当。”他的眼里似有无奈一闪即逝,“今日之事是恶民之过,非姑娘善心之错。”
宋离眸光忽颤:“公子高义。”
“吁——”
不多时,马车停稳在宋宅前。
面相憨厚的车夫一把挑起车帘,满脸堆笑道:“姑娘,宋宅到了。”
“有劳大哥。”
“宋姑娘?”
宋离不及起身,平叔的声音已远远传来:“可是姑娘回来了?
“是我——”宋离探出身去,“平叔。”
平叔眯起眼看,认出来人,又躬起身子,忙不迭地迎上前:“姑娘今儿个回来晚,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这位是?”
他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响,院里老槐无风自动,“枭鸟”振翅而出,转瞬融于暗夜,不见踪影。
“那是?”车夫一把拉住平叔,满眼惊恐道,“大爷,你可瞧见了?姑娘?”
“何物?”大爷和姑娘不为所动,只静静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