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彤冷冷道:“小丫头不知好歹,我可不受人威胁。”
方珂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杀了小妍?”
王晨彤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瞧见她的尸体。我本来以为这次是结果她的大好良机,荒郊野外,她独自离开去会情郎,此时不出手那可真是傻了。却偏偏还出了岔子。”
方珂兰颤声道:“岔子?”
王晨彤冷笑道:“还不是一个岔子,两个呢。兰姐,你说她和锦云是一样的,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不是,肯定不一样,我也是那晚方知。至于另外一个岔子么,——”
她望向后山那深不见底的地方:“慧姐啊,我们的那个慧姐,一直以来了无生趣,仿佛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只是束手就死,可是,仿佛不是这样呢!哼,她或许还不知道那件事,要是知道了,那才真真有趣了啊。”
若非最后那句话,方珂兰几乎要以为王晨彤也听见了昨夜素馨阁里的一席交谈。听着王晨彤以确定无疑的语气否认小妍的身世,裴翠宅子里,长窗外,那个形貌生动、熟稔惊心的一张脸,那样真切的浮现于眼前。
“你都知道啦?”她轻轻地、颓然地问道。
王晨彤诧异地转过脸来,瞧着她,听她缓缓说道:“他回来了,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回来了。晨彤,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这一回,是必然逃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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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松林事件后,薛澄燕开始和胡淑瑶走得较为紧密,两个女孩子仿佛在万松林里结下了特别的情谊,薛澄燕每每下课,便来找胡淑瑶聊天,尽管无论她谈天说地,指东划西,另一个也只倾听而已。薛澄燕可算得上除妍雪外消息最为灵通敏捷的剑灵,经她一桩桩一件件信口道来,胡淑瑶倒也不再是从前那般万事茫茫然了。她尤其注意听着有关前代那个被黜帮主的种种传说。
但薛澄燕深孚重望,功课吃紧,绝大多数时间,淑瑶仍然单身一人,她在清云并无第二个朋友。
万松林一场惊骇在某种程度上不经意伤害到了她敏感纤弱的神经,她比前越发沉默,甚至从前脸上时时露出的温腆笑颜亦不复有。
她经常不知不觉走到松林边缘,独坐冥想,幽然徘徊。嘴里虽然从不发出声音,可眼中悲凉似乎穿透了整座密密层层不见天日的密林。
她的姨妈为芷蕾进京操心,师傅为独力应付园中大事头痛,她这幽闭闷坐的性格早已为人所习惯,谁也没有闲情来关心她与前相比是否有了异样。
只有澄燕才发现了一些什么。可薛澄燕比她还小,虽然聪明绝顶,有些事情却道不出个所以然,即使想劝,也只愣愣的看着她,莫名伤心油然而起。
“忘了吧。”她反复地说,大眼睛对着那烟笼雾罩的困顿,“忘了吧。”
她更是悲哀不胜。
文锦云第一眼看见胡淑瑶,忽然就有了种惊心动魄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无依无靠的彷徨,仿佛看见了十分久远之前的自己。她凝神望了一会,这才向学首吴荟走去。
身后跟着迦陵,主人守孝未婚,但迦陵已嫁给了宗府得力执事甘十二,今次前来,作少妇装束。迦陵后面,又有两名仆妇,抬一个超大箱子。
锦云笑意盈盈地和每一个剑灵打招呼,温柔地说上几句话,送出礼物。奇特的是,这女子远在京都,居然对廿余剑灵的相貌、性格、爱好了如指掌,不用学苑教师介绍,只略略打量几眼,便唤出对方名字,而送出的每一样礼物,恰到好处,深得孩子们喜爱。
送给爽朗明快有男孩气的薛澄燕一把象牙骨扇,正面由名人书画,反面是当代武林中德高望隆之前辈题字。这把折扇的持有人以后在江湖上现身一般人都要对其退避三舍。
给贪图新奇、好追根究底的殷丽华是一架偶人报时自鸣钟,从西洋引入,大离所无。
给陆书宛是一件美丽至极的霓裳羽衣,抖一抖恍若收集了满天星光。那孩子从小舞姿出众。
闲不住的展龄晶则得到一个古怪的玩具,名叫琉璃砂,可以将之塑成各种各样随心所欲的形状玩物,更能制作种种精巧机关。
何玮平,是小有名气的书痴,爱书成癖。文锦云送他一本绝版书藉,不仅内容,甚至材质、装潢都是闻所未闻。
剑灵在清云,纵然衣食尊贵,娇生惯养,最缺少的就是“个人化”的私人藏品。文锦云一出手即投了每人所好。如她所说,“小小礼物,不成意思。”而剑灵欢天喜地,逢年过节也不过如此。
锦云笑吟吟地最后向着胡淑瑶走来。
胡淑瑶已偷视她半日,忽然心慌羞赧,低头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