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风铃的目光没离开过简嫆,她们在费心布置得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用餐,花园里灯光如昼,还原了花的本色,也令越风铃的眼睛散发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明亮。简嫆看着她时,莫名地生出了点伤心滋味,她今晚似乎比平时要脆弱许多,像尊琉璃,美而易碎。
越风铃轻轻地说:“是,你没猜错,我的确有心要追求你。”
真的听到越风铃的承认是另一码事,简嫆再有心理准备也不禁面露惊讶,下一瞬便赶紧垂眸,继续盯着被她吃了一半的小蛋糕,又红又黑的小蛋糕和她的脑子一样,一塌糊涂。
简嫆对不同性向这四个字的认知只停留在看过电影《霸王别姬》、《春光乍泄》以及书本《孽子》的层面上,没有亲身接触过。她在接受上没有困难,但需要时间,尤其是这件事没有落在她眼前,而是直接落在她头上,她被砸得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
两人之间安静了有十分钟,简嫆忽地抬头问:“我异性缘一般般所以……我不知道……我对同性是比较有吸引力吗?”
越风铃笑了一下,而后当真开始思考简嫆提的问题,半晌才回答:“应该是对我来说比较有吸引力,对别的女生,应该,还好。”挑眉笑笑,又说:“其实是我比较有吸引力,你觉得呢?”
简嫆也笑了,认同道:“这倒是真的,连我这种没有过其他心思的人都在刚见面时一下子被你吸引了。”
越风铃抿了一口酒,说:“其实我没有对异性恋的女生出过手,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地开始交往。可是遇到你之后我觉得很喜欢,没想太多就行动了,可能是那时刚刚买了房子又想着创业的事,心比较野,不顾头不顾尾的。哪怕后来发现你对我根本没有那一方面的心思,我也没有立刻停下来,由着性子又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在努力适应和我的相处,我承认我是个坏蛋,我其实挺享受你为了配合我而努力的模样,我觉得那样特别可爱。”
又是可爱,简嫆皱眉笑道:“别用这个词形容我,挺奇怪的。”又很快敛了笑,问:“为什么要对我坦白这些?你明明可以按下不谈这件事,我也不会来问你,我们可以凭着某种默契相处下去。”
“那也是一种方式,但我不太喜欢,我比较喜欢把事情说清楚。其实这是为了我自己,不想心里藏着太多不可与人言的东西。”
简嫆点头,“说出来之后是打算和我正常做朋友吗?”
“是,知道你找到男朋友就没有继续打你主意了。”越风铃歪头瞅着简嫆,问:“如何?心里会觉得膈应吗?”
“不太会有吧,说实话,我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人的认知没办法转变得这么快,知道和体会到是两回事,我现在只处于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层面上,还不能真正体会到这件事的滋味,所以,不会膈应,体会不到的事情会很快被时间掩盖。”
越风铃忽地轻轻叹气,“简嫆啊,你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和你聊天很舒服。”
“我很诚实吗?”
“是呀。”
简嫆顿了一下,说:“那我告诉你我近来对你的感觉。”
“好。”
“你好像……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你好像在那次业主被袭击的事件之后就不太开心。是我的错觉吗?”
越风铃微露怔然,定定地看了简嫆几秒,说:“看来你不仅诚实,情绪探针还很灵敏。”
“我对身边的人会比较在意。”
越风铃似在思考要不要说出什么,但不像是为难,只是有些犹豫,简嫆想越风铃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她某些事。
简嫆也不再说话,等越风铃考虑清楚要不要说。
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沉默。
夜晚的微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是触觉上和嗅觉上的同时轻抚,简嫆很喜欢,有点想起了在神族里看见的各式花朵。
许久,越风铃才缓缓地开口说:“我成为同性恋的原因是因为我讨厌男人。讨厌的程度曾经深到连在我的爸爸和哥哥面前,我都没办法自在。”
简嫆心一跳,她有点知道了越风铃想说什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瞪着一双惊慌与疼惜并存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越风铃。
许是想安抚简嫆的情绪,也是想安抚自己的情绪,越风铃说话时语气平和,语速很慢,娓娓道来:“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我躲还来不及。大概每个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的不同程度的性骚扰,我对这些事尤其深恶痛绝。我念小学的时候两次被同一个男人从后面捂着嘴摸那里,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地点是我家的楼梯上,一次是还有两层楼就回到家,一次是在一楼,他摸了一会儿就转身跑了,我一回家告诉了妈妈,可是没办法追究,那时没有监控,那个男人跑了就是跑了;五年级的时候,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被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说胸部大;在学校里试过被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来的男家长伸手摸上身,就在人来人往的楼梯上,他堵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我挡他道了,刚想说抱歉就被他又摸又捏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下楼了;初中的时候坐公交车回家时被勃起的那里顶着,我那时还不懂,那个男人磨蹭了半分钟我回过头看了好几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