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主位的江父热络地和宾客交谈着,妾室黎小娘在旁跟着附和,所提的皆是江家将要攀上尚书府这个高枝,日后如何飞黄腾达云云。
丝毫不提她那个跳河溺亡的原主。
呵,何其可笑的一家人。
江扶风蔑笑着,气势汹汹而来,顾不上堂内相互寒暄的众人,猛地抬手拔下发髻的金钗,以握刀的手势朝桌上直直刺下。
“噌——”
屋内众人登时一惊,黎小娘更是高声尖叫。
不待江父发作,随之而来的是江黎的嚎啕声。
“爹!娘!江扶风打我!”江黎说着后脚就扑到黎小娘的怀里。
原本坐在四周的亲戚见状纷纷礼让,识趣地腾开地方给他们,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江父自觉面子有失,满脸涨得通红,二话不说朝丢人现眼的江黎训斥道:“江黎站起来!遇事便一副哭天抢地找娘的模样成何体统!”
与此同时,江父更是不忘朝这场闹剧发生的始作俑者江扶风看去,指着续骂:“还有你!谁准许你出现的!”
江扶风闻言时收手拍了拍,冷冷瞥了眼被黎小娘扶起的江黎,朝江父道:“父亲难道不知女儿的嫁妆是死去的娘亲留下的吗?竟还让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来抢,不怕和小娘同床共枕时……梦见娘亲找你们讨债吗?”
众目睽睽之下,江父愈发难堪,他看着落水后性情大变的女儿,还未及细究其缘由,恼羞成怒地吼道:“江扶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黎小娘扶着江黎的手不由加重了些,下意识垂了垂头,眼珠左右转动。
江扶风将那母子二人的微表情变化收入眼底,顿时明白这件事情的问题出在何处。
江父宠妾灭妻,满脑子只有这跋扈的儿子江黎,黎小娘同江黎抢江扶风的嫁妆,江父知原主软弱无争,哪怕此举于情理不妥,他对那母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扶风在前世靠着观察微表情识破职场所有叵测之人,面试无数妖魔鬼怪,想不到今朝穿越,这能力竟在此情形派上用场。
似是读取了她心里所想,系统不合时宜地出现道:【宿主好眼力,不愧是火眼金睛的你!】
江扶风:滚。
江扶风一改来时的盛气凌人,转眼脸皮一松成了笑脸人,笑吟吟问着黎小娘:“小娘,爹爹说我在胡说八道,你不骂我两句吗?”
黎小娘望着那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死死握住江黎的手臂提醒他开口,目光闪躲着江父投来的视线。奈何江黎没能意会,她最后硬着头皮回了句:“小扶,这不是你长兄开了个玩笑,你怎的还计较起......”
“计较?”江扶风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看着若无其事的江黎,“兄长将我闺门都踢烂,带着小厮搜刮屋内的嫁妆,瞧着不像是要来祝贺,更像是来欺我的架势。”
黎小娘脸色一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赶忙装作起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向江父求助。
江父反复打量着跟前的江扶风,瞧见平日优柔寡断的女儿变得咄咄逼人,心中千万疑惑未解,他亦从江扶风所言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整件事原委来。
这件事,全是因江黎无理抢夺江扶风的嫁妆而起。
而欲责怪江黎的话才到嘴边,江父又被黎小娘这眼神搅乱了心思,鬼使神差地生了不分青红皂白也要护着那母子的念头。
江父踱步走到几人中间,在江扶风审视的目光之下,最终把那母子护在身后,朝江扶风脸上落了一记耳光。
四周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冷气,江扶风更是在这猝不及防的火辣辣中清醒过来,却还是在这等屈辱下红了眼。
“没规矩的东西!大婚前跳河的丑事传遍京城还不够,现下又对长辈出言不逊!谁生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江父怒不可遏地骂道。
江扶风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忍下了这辱骂。
江父只见她方才嘴角的笑渐平,抬起头时,她与亡妻极为相似的脸颊上,一个显眼的掌印发红,他缩在袖中的手微颤,心头不免动容。
江扶风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不禁觉得好笑。此刻江父脸上闪过的愧疚对她来说分文不值,今日她既不是江府嫡女,更不是江父的女儿。她只是不忍原主跳河也要带着的东西被抢走,哪怕是挨了这屈辱也要留下原主奋不顾身保护之物。
黎小娘察言观色的能力了得,见到江扶风挨了打,当即上前虚情假意地劝阻,没骨头似的靠在江父身侧替他顺气,左右看着都像是江扶风做错了事。
江扶风咽下喉间的不适,深吸了口气道:“父亲,谅女儿今日说句不孝的话,娘亲多年前死于后宅,自我开窍以后你无暇照看,若论教养实在谈不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