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得出结论的仵作对着妇人沉声道:“平扬村的?你丈夫是被人用钝器敲击后脑勺而死,后来又被擦净血迹掩盖。你得去官府报案了。”
“嗯?您愣着做什么,不去官府报案吗?”江扶风见着知晓真相后的妇人杵在原地岿然不动,呆滞的双目不知在想什么。
妇人红着眼,极缓地摇着头,那声线已是抖得喑哑,“我丈夫医术救人无数,怎会被害……村长怎么会骗我?平扬村的村长待大家最是好了,平日里还会分食予我们……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陪你回平扬村调查真相,如何?”
江扶风安抚着一时情绪激动的妇人,“你们村里是不是只有一个赤脚大夫?你便说我是新到此地的郎中,你为填补村中无医空缺将我带了回来。但你需装作不知你丈夫死因之事,配合我演戏。”
江扶风见着妇人悲戚的面容之下,那眼中泪光闪烁,点头应了她。
而至平扬村时,江扶风远远地便见篝火卷起的烟尘摇晃,火色弥漫间,欢声笑语攀上月梢。
恍惚瞥眼之时,她似乎见着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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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会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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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簇火焰卷着浓烈的光,撇开如墨的夜,明跃于各人面色。
“我差点忘了,今晚是我们村的篝火会。村长会把各家各户聚集一起,围着火叙话,然后他会给当年最困难的人家送去米粮。村长本来的俸禄也很微薄,但他坚持这样做,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很信赖他。”
妇人遥望着愈来愈近的火色解释道。
待的近了,江扶风从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的人群里寻着方才她远远瞥见的熟悉身影,却是一无所获。那攒动的人影里,唯有陌生的面孔,甚至与柳臣毫无相似。
难不成是她对柳臣朝思暮想过久,以至于产生幻觉了了么?
失落之余,江扶风强打起精神,由着妇人带她入了喧闹人群里。她拨弄着面上的半幅面纱,不动声色地掩过情绪。
“村长,我近日在镇上遇着了一位大夫,叫符风。她心底善良,一听说我们村里如今没了大夫,便想要来我们村。”妇人为坐在人群中心的村长介绍着江扶风。
村长杵着杖,打量她许久,面上尽是和蔼的笑意,“符风姑娘真是我们村的救命恩人啊。不过初到我们这里,应当还没有住处吧?我那边还有一间陋舍,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搬去那里,以后咱们村想要看病的,也方便去那里。姑娘意下如何?”
江扶风并未推辞,对着一众百姓笑道:“村长如此厚待,符风何有不从?日后希望大家多多照拂了。”
其中一位热切之人步近,把手里的碗直直塞进江扶风怀里,“来来来,进了我们村就是一家人了,今天篝火会,给姑娘也满上酒。”
“吴叔,您让我拿来的酒是这个吗?”一个清润的嗓音蓦地在这纷杂之声里浮现,循着夜风隐隐约约地拂过江扶风耳畔。
江扶风闻声朝着人群另一头,只见一身形清癯挺拔之人揉开了漆黑,晃动的火光拨弄着他如玉的面颊,连着眉眼处微微挑开的小动作,皆尽入江扶风眼底。
彼时他抱着一坛酒,轻声问着那正烤着羔羊的农夫,只见农夫忙不迭地撒着香料,瞄了眼其怀里的酒,“诶是是是。”
农夫应后又朝围坐篝火的一众招着手,“大家伙等下啊,马上烤好了。”
柳臣搁置下了酒坛,起身欲为农夫搭把手之时,却晃眼瞧着了不远处正凝望着他的女子。
他身形顷刻僵住,又再抬眼直直凝睇着那戴着面纱静坐一边的人,难以置信间眼底却有着暗涌交织。即便她戴着面纱,遮住了半张清绝的脸,但那日夜萦绕心尖的一双澈净的眼,他绝不会认错。
他只听见自己生硬地问出了三个字,“那位是……”
一瞬周处的喧嚣,似是皆止于柳臣回头望向她的那一刻。
江扶风便一眨也不眨地与他目光交连,隔着飘扬的篝火与灰烟,再见之时,却是近如咫尺。她一时觉着那篝火实在太过于炽烈,灼得她双目发热。
好在夜色深沉,应是无人注意她眸底蓄势已久的情绪染红了眼眶。
随后她缓缓起身,对着他盈盈行了一礼,“我是新到平扬村的大夫,名为符风。”
柳臣挪不开那情切的眼,又再遥遥朝她笑,“在下邢尘。”
他勾起的唇角处噙着愉悦,连着火光探过的眉眼里也是喜色。
“邢尘怎么一来就盯着我们新来的大夫看?莫不是也想瞧瞧人家什么模样?”
闹哄哄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这般打趣了一声,而后又有人高呼道:“符姑娘不如摘下面纱,让我们大伙也好认得。瞧着符姑娘这模样,没有取面纱就气质非凡了,定是个绝世大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