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些年间,任镜堂是在江中江下一带周周转转,是有收到过祁缘来信,信上是言当日有失,以表歉意,且师父念想,望可京中再见。
只是那时候的任镜堂年轻自傲,虽早已将当年之事放下,却又不愿拘于尘泥,是言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经离开,便再无回去受束缚之理,便这些年间是再无回京,再无与二人相见。
直到后来再收到祁缘来信,信上只道让其对王桓多用心,却只字未提杜月潜,那次任镜堂心中竟是顿了顿。
所谓造化弄人,便是再相见时,只剩天人相隔。
玉嫣听完此故事后,缓缓走到任镜堂面前,轻轻将他抱住,仍旧是没有说话。
二人之后便留在了潘州,得到一处小院可安住,便在此地行医救助,打算越过此冬,再向他地而去。
谁知三月刚过,四月初,又是雨多洪患之节,潘州瘟疫再次死灰复燃,二人无可奈何,只好再继续留在此地,以救治灾民。
尔至五月底,情况并未有并无好转,从流民口中又能听说南境湟川有造反之意,玉嫣任镜堂二人虽无在此事上多话,却心中各自明白,此地是不会再能久留。
六月初三,玉嫣正替一老妇人看脉,忽然见到一鸽子停在屋外泥泞之上,她心中顿时一震。
她立刻回头看向任镜堂,任镜堂脸上亦少有的紧张。
将信笺取出,二人细读后,脸上皆若苍白。
玉嫣缓缓回头,看着任镜堂,说道:“从淮南离开当日,我与你说过...”
“天地万物,是可相行相随,我玉嫣一生,希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但仍留一句,天下行公,天下若存患,是定弃自由道,重覆行公路,”玉嫣方有停顿,任镜堂却立刻面无表情地接上,又道,“我也说过,无论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杜月潜一生从来将一句话放在心里,挂在嘴边:
行医者,不问贫富贵贱,不问男女老少,从一而终,一视同仁。
行医者,行跬步,至千里,医一人,治苍生。
次日清晨,二人山下告别,任镜堂将玉嫣紧紧拥入怀中,许久不愿放手。
尔后二人再无多话,任镜堂直接向北而去,而玉嫣则向伯荆山处出发。
六月初八,怡都,天晴,微风。
傍晚时分,谢文昕正与孟诗云在凰钦宫用晚膳,却忽然有人紧急来报。
来报者道,淮南绮绒郡主,正候在流芳门之外,有紧急要事要入宫求见。
谢文昕与孟诗云一听到“绮绒郡主”四字,顿时大吃一惊。
谢文昕更加是立刻站起,不禁颤声说道:“你...你说...你说谁?”
来报者再次重申,是淮南绮绒郡主谢蓁蓁时,谢文昕脸上之色早已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差点没能站稳,幸得璞绵立刻上前将其扶住。
而孟诗云更加是喜极而泣,她快步上前再三询问,才回头看向谢文昕,却是早已泪流满面。
谢文昕之后也立刻让其入宫,孟诗云也跟随一道去了普同殿等候。
只是谢蓁蓁行入殿中时,二人是更加惊讶,甚至是不敢相信眼前一瘸一拐走进的人,是当年英姿飒爽的绮绒郡主,谢蓁蓁。
谢蓁蓁蓬头垢面,身上衣着褴褛,甚至手脚多处伤痕,只有那双明亮的双眼能让谢文昕二人确定,此人是谢蓁蓁无误。
见到谢蓁蓁那刻,孟诗云是忍不住便哭出声来,她差点便要冲上去,却璞绵眼疾手快将她按下。
谢蓁蓁始终垂头,快步急促地走到殿中便立刻跪下,沙声而道:“臣女妄自入宫求见本是失礼之举,只是兹事体大,臣女不敢怠慢,还望陛下恕罪。”
谢文昕一直皱眉,他这时才定下心神,问道:“不知郡主着急求见,是为何事?”
谢蓁蓁仍旧没有抬头,她定声而道:“臣女从南境而来,而知南境一众诸侯国,现已在赶兵往京师方向而来。臣女知此事不可再有延误,便立即快马加鞭赶回京中报告陛下,望陛下能早日作出裁决以解南境之忧!”
谢文昕一听,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定的盯在谢蓁蓁脸上,许久不知言语。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便让孟诗云先将谢蓁蓁带到她宫中歇息,又让请来太医替其医治,然后立刻让人去传简临风等朝臣入宫。
只是孟诗云连忙上前要扶起谢蓁蓁离开时,谢文昕却忽然皱眉盯着谢蓁蓁,沉声问道:“早前之言,乃郡主与老王爷在回淮南路上,在伯荆山上遭刺而亡,不知郡主当时...是如何逃脱的?”
此时谢蓁蓁和孟诗云早已转身背对着谢文昕,谢文昕此话一出,孟诗云脸上骤然抹过一层微惊,她缓缓回头担忧看向谢蓁蓁,却见谢蓁蓁脸上并无丝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