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食堂的冰柜里拿了免费的饮料,随便找了一个长椅坐下。
“说说吧,让我们奥运冠军都闷闷不乐的,究竟是什么?”李初妙一向开门见山,她可不擅长读空气或者是察言观色。
何彗于是把今天和家人发生冲突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撑着脑袋,眨着眼睛:“难道我一定要继承家业吗?”
李初妙听完顿了片刻,摇摇头。
“我觉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而且你和那些需要提前规划好退役人生的选手们,不一样。”
何彗知道,李初妙和花滑是有故事的,但她从来没主动讲,何彗便没主动问。
“和我不一样。”李初妙深深地看了一眼何彗,那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然后是怅然若失,最后是释然,“你是真正的天才。”
何彗不知道该说什么,保持着沉默。
李初妙已经继续往下说下去,延续了许久以前关于天才的话题。
“我第一次接触滑冰,是去日本旅游的时候。我妈帮我随意借了一双冰鞋,但我上场后一次都没有摔,冰场的教练连连夸我是天才。”
“回到马来西亚后,我妈特地找了为数不多的冰场,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天赋。花滑班特别贵,但我没上两节课就超过了其他所有小孩儿。于是,我妈更加坚定,我就是天才。”
何彗静静地聆听着李初妙的故事。
“我在马来西亚很快变成了儿童组最厉害的选手,然后是青年组,从未遇到过敌手。”李初妙的眼神浮现一抹笑意,“大概那真的是我最有自信的日子了。”
但嘴边的笑意很快变成了自嘲:“可惜,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
“我那时候能做三周接两周的连跳,自以为已经超级厉害了。但第一次去参加青少年组的大奖赛的时候,我却只排在了二十位。真的,短节目结束后,差点连自由滑都要进不去的那种差劲。”
何彗想要安慰李初妙,却一时语塞。
“只一个赛季,我就知道,我这种天才根本就是假的。”李初妙选择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平庸,“那个时候,我整天翘训,又莫名其妙地突然爱上了滑板。我去各种公园肆意地玩耍,觉得好像换个爱好也挺好的。”
原来是这样,所以初遇李初妙的时候,她是个街头滑板少女。
“但你后来还是去滑冰了。”何彗道。
李初妙点头:“对啊,虽然因为翘训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我后来想通了。赛场上真正的天才,其实屈指可数,但她们仍然能取得优秀的成绩。”
“所以,只要我努力的话,也能混个还不错的成绩吧?”
“是相当好。”何彗反驳。
她想到李初妙在冬奥会最后拿到的成绩,由衷地为她开心。
李初妙的故事讲完,最终才绕回到了何彗身上。
“但你不一样。就算在一堆天才里面,你也是最天才的那一个。就像是,你是天生为花样滑冰而生的。”
李初妙说完,挠挠头又问何彗:“你家里是做什么产业的?”
“房地产,还有酒店,完完全全的实业公司。”
“啊......”李初妙再次扣扣脑袋,“和滑冰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呢。”
“是啊,如果我选择继承家业,也许花滑便就此变成了做过的遥远的确实最美好的一个梦。”
按照他爸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让她去独立做文娱体育板块的内容。
“那太可惜了。”李初妙撇撇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矿泉水,“你肯定能拿更多金牌,说不定,还能把花滑这项运动推向更新的地方。”
“可是,我甚至还没经历发育关的考验。”何彗想拒绝李初妙的画饼,笑着说道。
“不不不,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一定可以顺利度过的!”
何彗的天才在于,所有人都能通过她的过去和现在,看到清晰且光明的未来。
谈话的结尾,李初妙再次站在了何彗这一边:“总之,我觉得你可以听从你的本心。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谢谢。”
*
自那天不欢而散以后,何彗第二天仍然去送别家人。
何建木和路雁风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何彗退役的事情。
只有路星,突然没来由说要找何彗:“爸,妈,我和姐去买个咖啡。”
何彗虽然不知道路星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还是跟着她离开。
两人排在咖啡馆的队伍里,何彗问道:“想说什么?”
“我那天回去想过了。”路星压低声音,“如果是我被爸妈说已经设计出很多优秀作品,所以可以去继承家业的话,我也会不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