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晓露拿起那硬弓研究,琢磨如何能提高准头。
“店家,店家!敢问去开德府、相州,是走这条路么?”
有旅客推开门,进来问路。
老喽啰蹒跚开门,迎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一身筋肉,甚是结实,挑着个大担子,想来是远行之客。
“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老喽啰慢条斯理地问,“是吃牛肉还是羊肉?打多少酒?”
那少年生得黝黑面皮,方脸大耳,貌似粗疏,言谈却甚是礼貌秀气。他见那老喽啰耳背,也不恼怒,提高声音,耐心再说一遍:“老伯,去相州的官道,是西边还是南边?”
阮晓露接过话头:“南边。不过往前三十里都没酒店,你带足干粮了吗?”
看了看这少年,又一怔:“你脸上
”
那少年额角明晃晃起了个大包,红彤彤的肿着。
“方才忽然撞上 几只马蜂,我不合被蛰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笑道,“无妨,我把刺挑出来了,也不是太疼。”
阮晓露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深感良心不安。
转身跑去厨房,找了袋精制淮盐,舀了开水,飞快配了一碗生理盐水。
因着制作运动饮料的经验,她手感颇为准确,用不着天平秤杆,浓度也能掌握八九不离十。
“拿着洗洗。”她把盐水塞给少年,“减轻一下过敏反应。”
少年又惊又喜:“世上好人多。”
阮晓露难得有些脸热,赶紧略过这个话头,问他:“从梁山下来的?”
那少年惊奇:“你怎知
”
随后意识到什么,难为情地笑笑,借来柜台上剪刀,摘下了手腕上的红布条。
“蒙各位英雄招待,收获良多
”
阮晓露忽然又看到那少年挑的一堆行李里,似乎叠放着一张弓。她来了兴致,问:“是去射箭的?昨天参加射箭比赛了?小兄弟,你尊姓大名啊?有师父吗?”
她想,这人年纪幼小,担子里也没有利物彩头,多半只是去凑个热闹。然而小小年纪就学了弓箭,还敢独闯梁山,这小孩哥也不简单。
不过,阮晓露心里把他当江湖同道,说话自来熟,这少年心里大概还回响着爹妈的“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并未太热情地回应,只是又腼腆一笑,解释道:“我有师父。我师父收到江湖朋友寄送的大赛入场券,他年事已高,不愿离家,就让我来见见世面。”
看了看天色,又匆匆道:“我得走了。谢姐姐指路、赐药。”
“等等!”阮晓露举起一把响箭,笑问,“既然你会射箭,可否帮我个忙?我给你备点干粮。”
那少年接过弓箭:“但说无妨,我不要你的东西。”
阮晓露向水泊一处指指。
“朝空旷处射一箭,越远越好。但是注意不要完全顺风,否则出不来太大的响声。这弓特别硬,你要小
”
只见那少年随随便便一拉,微微扬手,一支箭呼啸着穿过劲风,消失在水泊上空。
阮晓露还在絮絮叨叨:“
你要小心别伤着自己,我刚才就差点手指头崩掉了
”
她目瞪口呆,听到风声送来一阵呜咽般的响笛,声音转瞬即逝。
她也见过不少次梁山好汉放响箭。但不论是朱贵还是李立,都绝对没射出那么远过!
阮晓露愣神半晌,问:“你参加射箭比赛,怎么一个名次都没拿到?”
看他两手空空,连个参与奖都没有。
那少年问她:“还需要再远点吗?”
阮晓露呆立片刻,跑到账房柜台上,抓起一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大意是自己赶时间回到梁山,眼下在西山酒店,赶紧派艘船来接俺!
一支响箭的信息量有限,不知对面的哨兵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能送封信,那就十分完美。
“看到雾里那杆高高的旗杆了吗?”阮晓露激动得有点结巴,“那是水寨外围的岗哨,大约离此处三百步远。你要是能把这箭射到那旗杆之上,我
我包你回家的盘缠!”
说着,将纸条卷起来,封入竹筒,牢牢栓在一支箭上。
那少年有点好笑:“你真这么着急?”
他自己赶时间回家,然而见到旁人焦虑,也颇有耐心。况且对他来说,阮晓露提出的这个要求,是个他从没试过的挑战。
水面上的晨雾已经完全褪去。阮晓露算算时间,第二天的比赛应该已经部分开始了。她如何不心焦。
然而表面上还是要礼貌:“做不到就算了
”
那少年被她激起好胜之心,笑道:“谁说做不到?只是若射箭太过大力,势必对弓有所损伤
”
“无妨,无妨!”阮晓露连忙道,“这种弓,俺们寨子里论斤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