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来高阳王府,本就是没打算留活口的,不论谁求他,也绝不可能。
但他没想打,在秦宜宁以沙哑的嗓音说出那句“嫂嫂”时,祝蘅枝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蓦地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他想起了祝蘅枝从前缩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想到了她被自己软禁在东宫的时候,只有在看到秦宜宁的时候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他竟然有一霎的失神。
本能的,他不想看到祝蘅枝伤心,他想让她多笑一笑。
这个想法很奇怪,但秦阙当时的确是被这个想法牵引走了,也为祝蘅枝破了例。
于是他只是压了压手腕,示意身边的侍卫将秦宜宁带走,高阳王府上下,只留了她一个活口。
“你当时怀着身子,我怕你伤心,所以没有杀宁宁。”秦阙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想从祝蘅枝这里求得一丝原谅,来换取自己的心安。
祝蘅枝勉强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了下来,手重新把住门扇,“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更何况,她也是你的妹妹。”
说罢,便毫不留情地,用力,将门从里面合住,背抵住门,好像这样就可以抵住秦阙了一般。
乌远苍的房间与她的,甚至不在一进院落里,其实她知道,秦阙如若想闯进来,自己根本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秦阙,你走吧,如你所见,我在澧州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有一天去燕国对你死缠烂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去为难你的杨皇后,我们就当曾经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好不好?”
祝蘅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许发闷。
“可是我想对你死缠烂打。”
第44章 选择
“对我死缠烂打?”祝蘅枝闻言,只觉得好笑,“我已经离开燕国三年,我还有什么是你秦阙可以用来利用的价值吗?是看重了我雾绡阁的银子,还是——想把我如当年那样带回去软禁起来,去要挟陈听澜?”
秦阙知道祝蘅枝因为从前的事情对他很是抵触,却不知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步。
他抬起手,覆上从里面紧紧合上的木质大门,好像是要透过这层薄薄的门板,碰到祝蘅枝一样。
“蘅枝,你误会我了,我此次……”
他本打算沉下心来和祝蘅枝好好说,但她再一次打断了自己的话。
“误会?你不要和我提误会这两个字,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祝蘅枝的背倚靠着门板,因为情绪的起伏只能将重心都放在门板上,微微蜷缩着的手指则搭扣在身侧的木板上,指甲一寸一寸地剐蹭着木质门板。
她从前在楚国那般谨小慎微,后来自请代替华阳和亲到燕国,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一条性命,如若当时不出变故,她和秦阙或许会是很好的盟友。
她刚到澧州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那个时候雾绡阁没有开这么大,她也不认识乌远苍,陈听澜更是远在燕国,秦阙刚刚称帝,作为天子近臣,他自然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忙,甚至很少写信过来。
那段日子,远比她当时被秦阙软禁在东宫的时候难熬。
她频频噩梦。
她怕秦阙发现自己“身死”的端倪,怕秦阙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再次追到澧州来,也怕陈听澜在燕国遇到危险。
但是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就在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在澧州住了三年,心中已经打算和过去和解,尝试着接受乌远苍的好意的时候,秦阙又出现了。
如若当时在燕国的时候,秦阙没有设置那样温柔的陷阱让她几近沉沦,又亲手告诉她那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是虚妄,现在秦阙以这样低微的姿态来求她,她或许会心软。
可正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才让她痛苦、煎熬。
往事冲破了记忆的桎梏,再一次历历在目。
祝蘅枝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脱力,面上的泪痕尚新,缓缓滑倒,跌坐在了地上。
门外秦阙的声音还在继续。
“蘅枝,我此次前来澧州,真得只是想和你冰释前嫌,和你道歉,我没有想过把你不管不顾地带回去,你走或者不走,都是你的选择,顺便,来找苗疆的巫医。”
祝蘅枝喉头哽咽,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话,只是问了句:“找巫医做什么?你身为大燕的皇帝,大燕境内,还有你找不到的名医圣手。”
“心病,太医说了,是心病。”秦阙重复了一遍。
祝蘅枝没接他的话。
秦阙便自言自语:“如若系铃人不愿解开,那便只能寻找苗疆的巫医了,”秦阙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你走后,我便患上了严重的失眠,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