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聪明,那毕竟也是个普通姑娘,说不准这会害怕的不行,就等你去帮忙呢。”
“成了,说得我像是个什么好人似的……”他忽然转头看着韩菲波澜不惊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无论我成与不成,反正你们这边都是做好了对应准备的,对吧。”
“放心,我去。”
他说。
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续上的,各种意义上都是她续的。
他的过去已经被彻底抹消,余下的人生究竟如何,对言殊来说也不是十分重要。
他有的是这条命,他有价值的也只有这条命……要如何使用,用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是为她所用就行。
她不愿接着,就放在一个能帮上忙的地方,等着她来用就可以了;
她若是愿意自己接着,自然是她想要怎么用都成。
言殊做了个深呼吸,却是推开了递来的一把伞,默不作声地走入了那片泛红的雨幕之中。
***
——最初的时候,血的味道还不明显。
也许是因为雨水太密太细,冲散了那种隐约的浑浊气味,但随着脚步渐渐深入,血腥气便渐渐浓郁起来,汇聚成了言殊更加熟悉的某种东西。
他反射性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动作之间却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男人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倏然一怔。
飞鱼服,绣春刀。
而且并不是什么虚假的幻象,毕竟也是穿着这身衣服做了多少年的,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感骗不过身体的本能,言殊摩挲了一下刀柄,脚步只迟缓一瞬,便飞快跑向了视野范围内唯一一处的建筑。
夜半三更时,这富丽堂皇的高门宅院却是悬挂红灯锦绸,门口也不见宾客往来,瞧着愈发阴沉又诡异。
血腥气的尽头便是从这里蔓延散出,随着他越走越进,那气味也就愈发的浓了起来。
言殊不再迟疑,大力拍打大门。手上力度不小,心脏也随着拍打的幅度一起轻飘飘地跳动着,在身体里鼓动的情绪陌生又熟悉,是一种年少时刚刚穿上这身衣服才有的肆意骄狂。
“开门。”
不过片刻,门房过来,隔着大门细声细气地回:“无论访客是谁,都请离去,今日是穆家大喜的日子,家主只想家人小聚,不爱生人打扰,还请客人改日再来吧。”
“再说一遍,开门。”
言殊冷声道。
“锦衣卫查案,不需要理由——开门!!!”
他手臂肌肉绷紧,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气,然而那大门却像是一滩朽木早已破败腐朽,摇摇欲坠,只听得一声坠地巨响,一整扇大门在他面前轰然崩塌,卷起一阵细密的烟尘。
言殊站在那里,踩着门板走了进去,当他走入穆家大院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来时的路荒草丛生,破败无人,身后院墙腐败褪色,墙瓦凋零,而身前景色却依然是锦绣红灯,富丽堂皇。
门房站在那里,仰起头,却是露出了一张白骨骷髅的非人面容。
“客人……”
言殊一愣,随即一喜。
“哎呀,你看这个事情可真的是……”他看着这副异相,脸上却是不自觉露了笑,下一秒,绣春刀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了出来,冷刃映照红光,也点亮了男人那双自始至终都没有染上半分光亮的眼。
“事后报告可是麻烦得很……你早说你们都不是人,我这边不就好办多了吗。”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染上了一点她的怪习惯。
但是怪有意思的,换个角度能和她亲近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言殊拎着刀往前走,他走的越远,那灰白破落的画景在他身后就拉的越长,往回走几步,已经衰朽的画面也没有任何更改恢复的意思。
老实说,自己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伥鬼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理论上应当是要以维护这景色为重中之重的,再怎么说也该有些反应了,可眼见着言殊的耳朵里喜乐的声音了,还是没有人出来阻拦他的四处破坏。
最后大堂的门近在咫尺,言殊动作略有些紧张,院内的喜乐想来是到了某个关键时候,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抬手推开大门,便听得里面传来许白鱼清朗嗓音,笑吟吟的说:“停下来做什么呀,接着奏乐,接着舞。”
言殊:“?”
他手上失了掌控的力度,直接一脚踹开大门,然而院内哆哆嗦嗦跪着一滴的纸偶和死仆,没有一个敢回头看他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