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在对方胸口的手已经趁此机会拔出了倒数第二根木钉,然而在伸手摸向他喉咙的那一刻,许白鱼的手腕却被牢牢抓住了。
……这下,就逃不了了。
穆云舟的眼睛微微弯起,他像是极为惬意般,无比真实的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才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
抓·到·你·了——
*
在那一瞬间,许白鱼的瞳孔倏然缩紧!
她并未向后挣扎,也没有想要惊慌乱叫,她已经被压住的手腕反而向前探去,双掌叠放叠加用力,更是用了全身力气,死死向下压住穆云舟喉骨中那枚桃木钉的位置——
那厉鬼脸上欢喜之色顿时一怔,连带着抓她手腕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可他非但不恼,反而看着那双清明如初的眼睛,不自觉地笑得更加愉悦。
“言殊——!!!”
那一声喊猝不及防,女孩的声音清澈凌厉,死仆们尚且没反应过来,而早早做好准备的言殊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他甚至没有浪费时间抽刀出鞘,而是游鱼般一步抢到了棺木旁边,第一时间直接拎起地上血绳,又转身看向了棺木的方向,
他不敢停顿,也没有回头,周围一众死仆纸偶的动作顿时被迫僵在原地,他只看见那只细伶伶的白皙手臂从棺中伸了出来,言殊一把握住女孩的手掌,硬生生地把她从棺材里扯了出来,直接抱在了身上。
许白鱼的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到了现在才止不住的哆嗦,细白的腕上青黑印子突兀又骇人,言殊只瞥了一眼,下颌线便有些隐隐绷紧。
那条来时的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灰白,黯淡,尽头处隐约可见现代建筑物的隐约轮廓和野外照明灯的强烈明光,锦衣卫头领的强悍素质终于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反手掷出那一把血绳,争取到了最后一点逃跑的时间,仿佛就在几个呼吸的间隔中,死仆和纸偶的嘶声嚎叫却也变得模糊起来了——
许白鱼搭着言殊的肩膀,顺着往后看去,只见金丝楠木的棺材四分五裂,穆云舟一身红衣仿佛浴血而立,他慢慢摸着自己的喉咙,似乎在最后一刻,抬头看了过来。
……
“……白鱼。”言殊忽然低声叫了她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担心,别回头,我在。”
许白鱼把脑袋埋在他的肩头,过了好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言殊的手很稳,在离开了穆家的范围后,他的另一只手便托住了她的腿弯,让她可以将重心转移给自己,许白鱼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垂着眼,意识是一片混沌的恍惚。
她听不到什么声音,只隐隐好像闻到了雨水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潮湿清新,脚步声,喊声,还有警笛鸣响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这些熟悉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又好像和她隔着一层模糊的间隔。
不过不管如何,这些声音都代表了一件事。
言殊抱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气,男人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袍传递到她的肌肤上,稍微驱散了一点在穆家呆的太久,早已不自觉浸透骨髓的阴冷寒气。
“没事了,”言殊温声提醒道,“我们回家了,白鱼,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就这样睡一会……我会叫你的。”
……啊。
许白鱼最后一点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她甚至没有什么松了口气的实感,只觉得手脚沉重疲累仿若灌铅,但好在有一双手臂始终牢牢抱着她,让她不至于担心自己会掉在地上,再次痛到清醒。
她想,不管是真是假……至少现在,在这里,我真的可以放松一会。
*
看到不远处快步跑来的方决明时,言殊瞬间松了一口气。
然而方决明跑过来时,脸上那副显而易见的糟糕表情,却让他觉得哪里不对,言殊下意识低下头,看清怀中画面的那一刻,他原本已经放松跳动的心脏再一次痉挛起来——
……不知为何,他的衣服已经换回了现实的常服,可白鱼的身上依然穿着那身繁复华丽的正红色嫁衣。
方决明站在他们面前,几度张嘴又重新闭上,最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深吸一口气。
“……想点好的,至少我们把人带回来了是吧。”小道士想要伸手摸摸许白鱼那惨白的面容,却又莫名的有些胆怯,只能将目光转向了言殊:“有关穆家,你去了一趟有没有什么新线索,或是拿没拿到什么能压制他们的东西?”
言殊想了想那被他毫不犹豫扔掉的血绳,默不作声。
许白鱼本来已经快要睡着,听见关键词又反射性提起精神,此时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