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察言观色,也不提麦尼尔那事儿了,心情不错地戳了戳傅今:“去方武那儿吧。”
“有段时间没去了。”
傅今当然只能点头,一路上颇有些郁闷地带着安逸低头走路。
是几个月不见的景象,今天阳光正好,老街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路过莫行远家的木楼时,安逸远远看见游爷爷搬了个木椅,躺在里边一摇一摇地晒太阳。
旁边跟了个雕塑似莫行远。
瞧见傅今带着安逸走过去,眯缝着眼的游老爷子先开了口:“呀,这是那个,插秧那个学生仔。”
“有阵子没看见你了,回来啦?”
慈祥依旧,只是看起来更瘦了些。
安逸点点头,很有礼貌地问好。
傅今朝莫行远招了招手,雕塑似的人跟上了两人,讷讷喊了声:“今哥……”
两个月不见,莫行远看起来颓丧了不少,连带着人也没精打采。
傅今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莫行远讷讷:“他昨天晚上一宿没睡。”
“可能是很疼吧……”
“他跟我说,他不治了。”
“他快八十了,也活够了,要把钱留给我。”莫行远说着,声儿有些哽咽:“但是我不想要钱……”
“今哥,怎么办啊?”
莫行远没跟太远,大概是不敢让游老爷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注视着躺椅上的老人,特别无助:“两个舅舅都不管,二舅甚至想让外公清醒的时候把遗嘱立了……”
“我妈打了两万回来,让我好好照顾外公。”
“她自己不想回来。”
安逸大概明白了,有些怔愣地看着莫行远,却无法开口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
好在傅今开口了,声音总是带些让人安稳的魔力:“没事,游老爷子现在,应该也只需要你。”
“傅行畏正在联系医院,我们一起照顾老爷子。”
莫行远低低应了声“嗯”,同傅今挥了挥手,回到了游爷爷身边。
安逸忍不住回头去看太阳下的两人,扯了扯傅今的衣袖,还是问:“怎么了?”
傅今牵住安逸冰冷的手,轻声道:“肺癌,年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延缓病症。”
安逸的呼吸顿时一滞。
傅今道:“之前和你说游爷爷昏倒了,就是因为癌症。”
“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老爷子自己看得很开,倒是身边的家人邻居不太能接受。”
傅今捏着安逸的手,滚烫的温度渐渐把冰坨子烘起一点暖意,他叹口气:“人生是这样,世事无常。”
安逸一直没说话,沉默地跟在傅今身边,把脸埋在厚实的围巾里,眼尾泛着红。
傅今于是停下脚步,在老街和新街的巷子里,把穿得像颗球的少年搂进了怀里,隔着棉衣拍了拍安逸的脊背。
安逸在傅今胸膛靠了一会儿,理了理情绪,半晌闷闷道:“哥,如果高三我还是——”
一只手突地捂住了安逸的嘴,傅今神色晦暗,甚至不乐意听安逸说那些话。
他轻轻朝安逸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些执拗:“不会。”
安逸看着他哥的神色,固执里分明藏着痛苦的灰暗,终究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答:“好。”
如果明天无常,只能把今天过好。
至少在死之前,有他哥陪着,总比上一世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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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日常
十二月,国内还没放假,傅今只能在天不亮的清晨离开有安逸的被窝,顶着一张怨气十足苦大仇深的脸,继续按时出现在十班的最后排。
安逸这段时间变化挺大,傅今不在就跑去游老爷子家待着,傅今在就搁他身边黏着,看起来对学习的热情降了不少。
因为莫行远也得上课,他不在的时候,安逸就代替他守着游老爷子,等莫行远和傅今下课一块儿回来的时候,傅今再把安逸带回去。
游老爷子是个很爽朗的慈祥老头,话也多,跟安逸这种沉默是金的小孩在一块,讲自己过往的故事也能讲得很起劲。
要么就带着安逸一块儿编竹条,虽说是想教安逸也编一编,奈何安小少爷动手能力确实一般。
第一次弯竹篾的时候差点一竹条抽自己脸上,把老爷子笑得不行。
第二次捏竹篾的时候又把手指划伤了,血往地上滴了两滴,老爷子就笑不出来了,安逸凝血功能比较差,一条口子血半天止不住,给老人家心疼得直皱眉,从那以后再也没让安逸上过手。
就算安逸想帮忙也不让了,每次安逸那几根细长的手指一伸,老爷子就随便塞个东西到安逸手心,时而是草茎编的小灯笼,时而是草杆编的小蚂蚱,小巧精致,安逸还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