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噩梦,但内容不一样了。”他喃喃道。
她皱了皱眉,但没有强迫他说下去。“哪怕娜塔莎不行,让她推荐别人给你。你承受的压力大得简直要命,你不必自己一个人扛。”
“莱拉说我压力再大点就能像鸡蛋掉地上那样炸裂了。”
“呵呵,她哪会什么察言观色,不过这一句我不反对。”
他咬起了下唇。这些感性的话题,他连对自己爱的、信任的人谈起都难以为继——怎么可能对陌生人诉说自己心里的苦闷?
玛汀的手机响了。她瞥了一眼屏幕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离开了房间。
利维拉起被子蒙过头。几分钟后,玛汀猛地扯开被子,他惊叫了一声。
“这下你肯定愿意起来了,”她说,“索亚正带着他的司法会计前往分局。他们有发现。”
* * *
索亚为斯坦顿聘请的司法会计师简单介绍了自己,他叫加勒特,是个留着凌乱山羊胡的高瘦白人男子。在会议室里,他把笔记本电脑连好,演示了到目前为止他的调查过程,不过大多数内容利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两笔存疑付款分别发生的两天,都曾有一个不属于基金会任何一台电脑的IP地址登录巴克莱先生的账号,”加勒特说,“对方经过多个代理服务器跳转,以躲避追踪。现在看来,尽管不能排除是基金会员工所为,但此人一定是相当谨慎,很懂电脑。这让我开始思考资金的原始来源。”
“原始来源就是基金会。”玛汀说。
“其实不然。巴克莱基金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捐款和长期投资综合构成的。那么会是‘黑桃七’从慈善组织‘偷’善款来雇佣刺客吗?”
“我还从没这么想过,”利维说,“这听起来不太像是‘黑桃七’会做的事。”
“因为确实不是。”加勒特按了几下键。“这里,还有这里——这两笔十五万的付款被转入基金会的运营资金后,立刻又被转出。这笔钱根本不是基金会的,只在基金会账户里停留了大约三十秒,然后又转进转出其他几个账户,最终打给尼克·布莱斯。两次都是相同的模式。”
“转入基金会的那笔钱从哪儿来?”
“一个加勒比地区的银行账户,没有合法的所有权信息。我不得不说,如果你们的电脑专家能打通其他所有相关账户的迷宫,追踪到这笔付款,我很惊讶她会错过这一步。”
利维感到嘴发干,目光对上玛汀投来的恐惧凝视。“她绝对不会。”
* * *
卡门单肩背着一个大行李袋,正要小跑进入她所住公寓楼的停车场时,利维双臂交叉抱胸,倚靠在她那辆车的驾驶位门边。她匆匆停下,慌忙转身,却见玛汀已拦住去路,不禁咒骂了一声。
“我们以为你早就逃之夭夭了。”玛汀说。
卡门来回看着他俩。利维能看出就在某个瞬间,她终于下决心要实话实说了。
“我本来打算把猫寄放在一个朋友那里,但她家里出了点急事,”她说,“我只好赶紧再找其他人,比我预期得久了。”
利维站直身离开车,朝她走去。她看着他靠近,并不害怕——只是一副认命的样子。
“你是‘黑桃七’吗?”他问。
“不是。”
“但你为‘黑桃七’办事。”
“和‘黑桃七’一起做事。没错。”
利维跟卡门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近,但她是同事,是他信任过并在这案子上并肩奋斗了几个月的人。这背叛伤得太深了。“你知道‘黑桃七’是谁吗?”他问,不爽的情绪像胆汁一样涌上喉咙,但他强压了下去。
“我发誓我不知道。那人用死信箱的方式给我留东西,或者通过一次性手机发阅后即焚的短信给我。我已经试过所有的办法来查‘黑桃七’是谁,相信我,可是我查不出。”
“那个‘SOS拉斯维加斯’网站是你建的吧?”玛汀小时候残存的海地口音都冒出来了,每当她急火攻心时就会这样。
“是。”
“为什么?!”
卡门沉默片刻。“我毕业的时候,手里拿着半打私营部门的工作邀请。那可是六位数的薪水,福利全包,还有接近百分之百的自主权让我运营我自己的项目。”她把行李袋“咚”的一声掷在沥青地面上。“我选了执法部门,因为我想做些好事。我想有所作为——但我们其实能有多少作为呢?我见过因为程序上的瑕疵而被撤销的谋杀指控,见过虐待儿童的人通过认罪将刑期减到儿戏的程度,见过可能有罪的人被白痴陪审团判为无罪。这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赢。”利维说,即使他对卡门的沮丧感同身受。每一天,他也都是这样的感受。“这就是执法部门面对的现实之一。但那不是我们坚守的原因。我们守在这个岗位是因为——因为总是需要人来。哪怕只有最多百分之十的成功,那仍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