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七”用金属丝和滑轮组布置出一个复杂的场景,艾伦仿佛跪在其教堂的祭坛前祈祷,血红的蜡烛忽明忽暗,照映着被摆放在圣坛上的死去孩子们的照片。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其犯罪手法上的巨大变化。杀手积累了信心、经验和知名度,变得更有创意,开始精心布置尸体。这样的展示总是直接或间接指向受害者的恶行。”
接下来是一张溅血的黑桃七扑克牌的特写。
“点睛之笔是凶手的‘死亡名片’——一张放置在受害者尸体上某处的普通黑桃七纸牌。此处象征意义明显。”
利维困惑地皱起眉,而且不止他一人如此。
“象征?”温警长问道。
“没错,”罗翰回答,语调中流露出微微的困惑,“黑桃七并不是什么随机选择,而是深思熟虑意有所指。”
“我一直以为这人就是喜欢押头韵,”卡门·里维拉的声音从几排后传来。她是利维所属分局的技术分析员,打四月开始就一直是调查该案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罗翰轻笑。“啊,对,我猜想那也是凶手喜欢这名字的原因之一。不过要是仅以此为标准,为什么不是黑桃六,或者梅花K呢?为什么选择正中间的数字,而不是A不是K也不是Q呢?”他摊开双手,接着说:“在西方文化中,数字七最让人震慑的联想是什么?”
“七个小矮人?”乔纳·吉布斯大声说,引来房间里一阵窃笑。
“七宗罪。”玛汀说。
罗翰对她投以微笑。“正是如此——七种驱使人类堕落的道德缺陷,正是凶手要惩戒的。与之相应,黑桃的原型铲子则是用来挖土的工具。”
“比如挖掘坟墓。”利维若有所悟。
“对。‘黑桃七’一直都有通过这张死亡名片表明自己的使命。”
有没有搞错。利维单手使劲揉了揉双眼,抑制住咬牙切齿的冲动。他这么执着地去追捕“黑桃七”,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就从未想到如此显而易见的事?
罗翰说:“好了,我们来看看这些犯罪的最后一个重要特征。凶手已经杀害了十个人——算上德鲁·巴敦是十一个,尽管我们已经知道那是由雇佣杀手执行——却从未留下丝毫物质或电子的踪迹。再结合其他特点,说明此人精通执法的程序和规范,可能从事着与法律直接或间接相关的职业。”
他点击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这是一篇对目前为止全部要点的总结。
“更进一步讲,我认为‘黑桃七’的工作时间灵活,具有很大的自主权和独立性,因为凶案发生于一天中的各个时段,并且是一周的不同天。”罗翰放下遥控器,转回身对着在场观众说:“那么,所有这一切向我们揭示出凶手的哪些人格特征呢?此人擅长组织,富有条理,强于自控。此人智力很高,而且从其与警方的口头或书面交流可以看出,也受过良好的教育。然而,‘黑桃七’又具有明显的施虐倾向。”
“怎么说?”特罗伊·伯顿警探问道,他与利维和玛汀属同一小队。
“想想此人选择的杀人手法:用药物让受害者丧失行为能力,同时又不致于失去意识。受害者在清醒状态下被杀死,却无法思考、动弹不得。这时,凶手从身后割开他们的喉咙,与宰杀动物无异——连让受害者面对面看着凶手下手的权利都不屑给他们。”
一张张椅子吱呀作响,不少人都在不适地挪动坐姿。
“我们还可以看到‘黑桃七’在戏剧方面的天赋,以及强烈渴望得到认可,”罗翰继续道,“事实上,对此人来说,被关注被理解的需求或许更甚于杀人本身——想想四月期间,此人为博取媒体关注,宁愿暂停‘杀人狂欢’五天,还选择雇佣职业狙击手以最轰动最公开的方式杀死德鲁·巴敦,而非亲自动手。”
利维忍不住打断道:“雇佣狙击手是因为凶手自己射不中。绝大多数人都不行。”
“没错。但为什么不等待更好的时机,趁他落单时下手?‘黑桃七’牺牲了原本可以亲手割喉的机会,转而选择在媒体前将其公开处决,从这个层面对惯有的仪式来了一次放纵升级。这一定是令此人更加满足的方式,也是唯一一次异于其常规的作案手法的。”
然而巴敦和其他受害者不同。不仅因为他试图把杀妻罪行嫁祸给“黑桃七”,侮辱了“黑桃七”,他还想杀利维,从而进一步激怒了“黑桃七”。之后,他的辩护律师在公开庭审中妖魔化利维。他的死亡不仅是凶手重返舞台的盛大演出,更是一场复仇——而且,利维还怀疑,那也是某种扭曲的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