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我不知死活去报仇吗?”
程弋心脏突然漏掉了一拍。他似乎好心办了坏事。林黎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林黎单薄的背脊,措辞道:“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我只是想救你。”
林黎迷惑地重复道:“救我?”
程弋抱着他,头枕着林黎的肩膀,点了几下头道:“是。你是我对象,我不救你救谁?”
林黎有些头疼地说:“你还有什么没说?”
程弋咽了口唾沫,耳朵泛了红。他缓缓地郑重介绍自已:“我是程弋,仙界的程家人。我和妖界曾经的第一家族林家有一桩指腹为婚的婚约。我的婚约对象是林黎。我五岁那年,亲自定做的本命血玉给了我的林黎。”
程弋生怕这信物不够隆重,言辞恳切地补充道:“五岁的程弋做出来的东西有些粗糙,现在的林黎可能不太满意。但是现在的程弋一定会精打细磨,送给现在的林黎一枚真正的定情信物。”
程弋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林黎感到了一些压力,心里的某个部分空落落的,更是没谱。
林黎缓了口气才说道:“你先把我放开。我的心有些乱。我现在需要时间整理。”
程弋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林黎失魂落魄地晃着身躯往镇水道学园走。他其实现在并不知道应该去哪,但是学园的那间独属于他的单人间宿舍,现在是他唯一残存的能够栖身的港湾了。
程弋怕他摔倒,默默地缀在后面充当保护伞。林黎知道程弋一直跟着自已,但他此时心境乱得一团糟,无暇再管旁的事。只能由着他跟。
今年的冬天,大雪疯狂地从天上往地下蹦。好像没个尽头似的。驿站的驿卒们骂骂咧咧地关门关窗。有人远远看到前头行着一个人,看那穿着一眼认出是林黎。于是捞起手腕上的衣服要去打他解恨。旁的人纷纷拦着他劝说着算了算了。
那人终于挣脱同伴的阻拦,朝着窗外大骂林黎是“装了一肚子过期墨水的穷酸学生!”
林黎最终还是逃过了一场肉体的毒打,但他和程弋都心知肚明,他再难捱过心脏深处的创伤。
镇水道学园的大门紧闭。林黎茫然无措地推了推门,大门严丝合缝地贴着门窗,并不因此动摇半分。暴力的破门而入不失为一种方法。但镇水道被上面放养多年,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财政压力了。
此前,镇水道学园的大门风雨无阻地敞开,从不提前关闭。而今,两扇厚重的木门冷酷地挺立在大雪中。林黎惶然地叩了叩门。他忽然想起方才夫子和师爷在雪原中孱弱的背影。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意识到,他永久地失去了无妄村的茅草屋,似乎也将要永久地失去学园里的方寸天地。
他忍了一路的泪水,终究敌不过十五年装得满满当当的委屈和无奈。颓然地扶着门倒下,大雪迅速地在他的睫毛处生根发芽。寒风是他的最后一道屏障。他放肆地哭嚎着,干呕着。一番折腾后,身躯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程弋远远地看着,大雪漫天,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林黎彻底倒下时,他才终于上前把人搀扶着离开。
第三章 预告未来
修行之人并不像普通人类一般脆弱,在寒风中站个把时辰就会病倒。他们周天运行着体内的真气。旁人一靠近便感觉暖洋洋。寻常的天气并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影响。只是非常巧合地出了些小意外。
情绪的崩裂使得寒气入体,林黎在客栈的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中途被扶起身喝了碗调理身体的中药,才终于在傍晚时分清醒过来。
林黎轻声咳了几声,余光看见程弋从桌子边站起,端着一杯刚温好的茶向他走来。
林黎浅浅喝了几口润喉,说:“这是哪?”
程弋说:“镇水道客栈。”见他又想问,未卜先知般接着说,“昨天你晕倒后,我就把你带到客栈,你已经躺了一整天了。”
林黎的话被抢了,他便不再有心情说话。只是靠着床杆,眼神沉默地失焦在某处。
程弋却并不是一个乐得安静的人。
“我来的时候便查过了。镇水道自古便以妖界粮仓声名远扬。而它被边缘化这几十年,全是因为他的上一任妖首策划暴动,被当今妖王出兵平叛。”
“除了妖首暴乱,更令妖王忌惮的是妖首在镇水道取得了广大的民心。镇水道百姓自发为时任妖首提供了丰厚的支援物资。那场平叛持续了十多年,不过奇怪的是,妖王最后并未对其进行战后定性。”
程弋停了片刻,才接着道:“现在上任的镇水道妖首,大概是想避风头,投妖王所好。镇水道在妖界越是没有声音,妖王才越是放心。故此,政务折子在库房里堆积如山,平日里游手好闲。一个懒政妖首换其他地域是要被处以刑罚的。在这镇水道,妖王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