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刻意想着谁,也没把自己困在回忆里,他只是,觉得都没他的小青梅好。
鱼少煊低嗤一声,刚想呛他,一转头却看到他已经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
徐山洲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儿时,是他第一次见到鱼听雪的画面。
天空蔚蓝,绿草悠悠。
那时她才六岁,穿着粉白衣裙,皮肤瓷白,眉眼精致,乖巧地拉着鱼少煊的衣角,笑眯眯喊他“小徐哥哥”。
他只觉得心跳仿佛停了一刹。
暮来朝去,光阴未歇。
半大少年的锋芒渐露,身侧始终能寻到那抹倩影。
画面一转,眼前之人已褪去稚嫩,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眸子清亮,扯着他的袖子祈求:“小徐哥哥,我爹不让我看禁书,你帮我藏在你家好不好?”
暗夜里,朗朗少年眼波微动,笑着应下:“好。”
清风明月,少年少女并肩而行。
可走着走着突然风雨漫天,两人逐渐分道扬镳。少女泪眼婆娑地仰头盯着他,低声哽咽:“小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的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七尺男儿,沙场报国。我不一定有归期,你要保重。”
银袍白马的少年在夕阳下离去,奔赴向他心中的天地,决绝而坚定。
被他扔在原地的少女哭成了泪人。
二十九岁的徐山洲亲眼看着少时的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看着那个少年不舍却没有回头的背影,看着那个少女伤心痛哭的面庞。
他大声嘶吼:“回来!回来!告诉她你会回来,告诉她你喜欢她。”
少年没有回头。
他慌乱地想替少女拭去泪水,手却无力地穿过她的面颊。
不!
不该是这样的!
他执拗地擦着碰不到的泪水,一遍遍地代少时的自己痛哭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小徐哥哥错了。”
温暖余晖中,泪流满面的少女朝着他的方向低声自语:“你要平安。”
他心中大恸,猛然惊醒。
夜色苍茫,月凉如水。
少女朦胧的泪眼尚在眼前,心脏处像有刀在绞,疼得他喘不过气,豆大的泪珠流进鬓发,悄然消逝。
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手指因为用力变得发白,闭目细细咀嚼着这份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钝痛不再,心脏却像被豁了条口子,呼呼灌风。
是从什么时候错了的呢?
是从她被推出去和亲,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从重逢时她不再唤他“小徐哥哥”?还是从他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去征战沙场?
亦或是从一开始?
从他成为藩王世子,从她生作丞相之女,从他们注定不能结亲的身份开始?
或许并非错过,而是无缘。
“山洲。”
他瞳孔骤缩,翻身坐起。
被昏黄灯笼照亮的院落中,粉衣白裙的女子笑着挥手:“下来吃饭啦。”
依稀如昨,明明就依稀如昨啊!
他鼻尖一酸就要张口,女子身后却走近一个高大男子,男子怀中抱着个小姑娘,小姑娘粉雕玉琢,眼睛又圆又亮,咿咿呀呀地伸着手。
“娘……亲。”
男子自然地揽上她的腰,眉眼含笑地说了什么,女子动作温柔地理着小姑娘的衣服,不忘回头喊他。
“山洲,快下来啦。”
清凉夜风拂动她的衣襟发梢,与高大男子的交织缠绕。
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
他的小青梅,成了他人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