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红日露出半张脸来,驱散了阴湿和黑暗。
鱼听雪抬手揉了揉脸:“也不知万阁主和卫衡如何了?”
拓拔晗沉声道:“巴勒调了龙泉营的人过来,彭驰那里肯定人马不多,卫衡若是连那么点人都搞不定,就趁早辞官归乡吧。”
她抿唇笑了笑,也没反驳。
两人沉默着向前走,夜间寒气被太阳一照,便散了许多。
“我就陪你到这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笑着看她。
“这里的善后事宜只能你自己处理了,巴勒、尹青山什么的你找人押送回京,另外遇到压不住的残余势力你就去找万御之,她会帮你的。”
“对了,卫衡那小子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心思很深,用他的时候多留点心眼,要是不老实你就让万御之收拾一顿,若仍存着不可见人的小心思,你就不必再手下留情,直接让人绑了送到边境,我来调教他。”
鱼听雪蹙眉盯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心过了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你要去哪?”她上前一步仰头看他,眸光倔强。
纯黑马儿踩着蹄子跑到他跟前,低头蹭了蹭他的肩膀,他顺着马儿的鬃毛,轻声解释:“边境很快要乱了,我得回去。”
他退后一步翻身上马,逆光而站。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轻柔又缠绵,却似江南七月的雨,带着淡淡的潮意。
“我向父王求娶你时,想的是父王若是同意,我就退出王位之争,一心辅佐拓拔旭。可他没有同意。”
“后来我离京时又想,等我在边境站稳了脚跟,就带人把你抢来,哪怕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哪怕后人骂我是个夺兄弟之妻的畜生,我也认。”
“鱼听雪,我没有利用你。”
马蹄高高扬起,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没有回头。
她抬手摸上心脏,那里酸酸胀胀的,愣了半晌后摸了摸脸。
一片濡湿。
低头,只有小刀还安静地躺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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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共赴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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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街头巷尾升起袅袅炊烟,才揉着眼找了个路边摊子坐下。
馄饨很圆,汤汁很鲜亮,她吃进嘴里却木木的,尝不出味道。
她大口地塞着馄饨,豆大的泪珠却源源不断地砸在碗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在听到他说那些话的刹那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现在他走了,又像心脏缺了一角,呼呼地往里灌风。
原来在她算计着官位,算计着出路时,他独自想了这么多。
失落感像无边无底的海,没过胸腔,盖过喉咙,令她窒息。她竭力想去抑制心头的悲伤,却因吃得太急而干呕。
直到一块白色手帕递到面前,她希冀又不敢相信地抬头,却在看到来人的手时心里涌上更大的失落。
那不是他的手。
“擦擦吧。”
万御之见她面上闪过失望,也没多问,只跨过木凳坐了下来。
鱼听雪背过身擦了眼泪,在看到她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时才从悲伤中抽出神来。
方才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竟忘了去找她和卫衡。
“抱歉,方才有些失神,没来得及去找你,”她又叫了碗馄饨,推到她面前,“阁主没受伤吧?”
万御之随手搅拌着汤汁,淡声道:“没有,血是尹青山的。”
“你杀了他?”她心头一惊,尹青山参与铸造伪|币一案,罪责重大,牵涉颇广,得移交朝廷处置。
“没杀,”她轻笑,狐狸眸子中却闪着狠厉的光,“不过也快死了。”
她这话说的平静无澜,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鱼听雪缩了缩脖子。
江湖儿女江湖了,果真是亘古不变之理。
“他走了?”
万御之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她却神色一黯,抿唇“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会留下来陪你处理这个烂摊子呢,”她促狭地看了过来,“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你怎么?”鱼听雪诧异地睁大眼睛,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竟让她能有拓拔晗会喜欢她这个“大男人”的错觉。
血腥味丝丝缕缕地飘进鼻孔,万御之眉心皱了皱:“我与他相识八年,若是看不出来他喜欢你,眼睛真是瞎了。”
“可我是男子啊。”她说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万御之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的血迹,道:“可他不是断袖。”
“你叫什么名字?”见她张嘴就要来,她晃了晃食指,“别说你是祝迎朝,我不信。”
鱼听雪张开的嘴缓缓闭上,神情尴尬,拘谨地抚着衣服上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