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愣神。
“小祝大人睡了一觉怎么气性变大了?”
她懊恼地偏过了头,许是受到梦中拓拔晗的影响,跟他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带了情绪。
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祝辞也没指望她回答,又捏着其中一枚自顾自地道:“你昏睡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这枚铜钱比其他的要轻一些。
“可铜钱银票自古便只由朝廷统一铸造印制,重量、大小和样式基本不会有太大差别,那这枚铜钱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鱼听雪见他早已堪破其中秘密,心下也不着急了,反倒拢了拢衣衫靠在了床头,含笑看着他。
“祝兄觉得问题出在哪?”
“这枚铜钱既是顾予安给你的,那要么是尹青山府中的,要么是巴勒府中的,可这两家一丘之貉,细究起来其实没太大差别。”祝辞将铜钱抛了过去,掉落在衾被上。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讲了个故事,语气幽幽。
“西楚前朝曾发生过一起‘伪帛案’,乃是边将许氏私挖矿山,私铸银钱,用以豢养兵甲所引发的内乱,虽然最后被朝廷及时镇压,但前朝还是元气大伤,这才有了李氏的西楚江山。”
祝辞勾了勾唇:“所以你怀疑这枚铜钱重量不足是因为它是假的?可私铸□□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巴勒如何担得起?”
“在泼天的权势和富贵面前,又有几人把持得住?”鱼听雪歪了外头,淡淡道。
“据我所知,巴勒和尹青山、肖石宇的私交甚秘,而且鱼龙帮和黑云寨的崛起十分迅速,帮派产业遍布多个地方,若是没有足够的银钱作为支撑,又如何能做到?所以这事绝非巴勒一人所为。
“至于城郊的雁归山,”她嗤笑一声,“恐怕也绝非普通的玉山,倒是需要再走一趟。”
祝辞点点头,唇角弯着,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那我就再陪小祝大人走一趟。”
鱼听雪看着他笑了,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只身着白色里衣,赤着脚一步步向他走去。
少女的足莹白圆润,踩在褐色地板上更添旖旎。
祝辞喉结滚动,微微偏了头。
他身量本就极高,此刻即便是曲腿倚在桌子上,仍旧比她高上半个头。
“你好像对这事有些太上心了?”她微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去,“你到底是何人?”
祝辞往前倾了身子,眉眼带笑问:“小祝大人希望我是谁?是你梦中都在喊的拓拔晗?还是你面前的我?”
他这一前倾,两人的面颊便凑得极尽,近到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耳垂悄不可闻地红了些许。
鱼听雪嘴角弯了弯,一反常态地寸步未退,纤细手指缓缓抬起,摸向他浓黑的眉峰,又顺着面颊摸上高挺的鼻梁。
继续向下,便是他殷红的嘴唇。
祝辞眼神暗了下来,一言未发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察觉到她的胳膊纤细易摧,又不自觉地卸了力道。
这一松懈便叫她的柔夷有了可乘之机,鱼儿似的从他手中滑走,顺着下颌游走而过,摸了摸他泛红的耳垂。
他的眼神暗到了极点,像是下一瞬便要喷薄而出的沉云。
大掌缓缓伸向她的腰间,用力往怀中一带,鱼听雪整个人便以一种令人遐想的姿势趴在了他胸口。
他的呼吸重了几分,灼热得令人心惊。
“你……”
可鱼听雪的手依旧没有停下,嘴角带笑地向他的耳朵后面摸去。
突然,她的手顿了一下。
温热指间下的肌肤,是凉的。
她面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意,在他迷乱的眼神中凑近低语:“不管是拓拔晗还是祝辞,都不是好东西。”
祝辞的身子微僵,她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
三两下套上衣服,又穿上靴子,她再未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徒留祝辞面色沉沉地盯着她的背影。
并不算大的院子里搭着一顶帐篷,帐篷下面停着一口黑木棺椁,予乐麻衣素服地跪在前面,往火盆里添着纸钱,哭得像个泪人。
她视线转了转,看见莫乘风站在屋檐下,双手拢在灰袍袖子中,仰头望着夜空。
她抬头看了眼,夜空漆黑地没有一颗星星,只余一轮弯月孤寂地挂在树梢。
收回视线走进帐篷,捻起一侧的细香在烛火上点燃,弯腰拜了三拜,插进了炉鼎中。
予乐听到动静朝她看来,一开口嗓音却沙哑地惊人:“老师,你醒了?”
她忙蹲下身替她擦着眼泪,安抚道:“老师没事,放心吧。”
她点点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
鱼听雪心下暗叹一声,起身走出了帐篷,朝莫乘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