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破旧但仍然熠熠生辉的匾额,妘挽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穿过院子,走进屋内,还是一股经久不散的墨香和霉味,“请问有人吗?”妘挽小心的问道,屋内并无人应答,过了一会儿,只听身后响起声音道,“又是你这个娃娃,这次是想找什么啊?”妘挽转身看到身背草帽,手拎锄头刚刚归来的老者,想起她上次的无礼,妘挽挠了挠头道,朝老者鞠了一躬道,“老先生,上次是晚辈无礼,晚辈在这儿给您请罪了。”老者看了一眼妘挽,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这老家伙,也没那么小气。”妘挽笑了笑,看了看这偌大的书阁道,“老先生,这么大的书阁,就只有您一个人吗?”老者道,“一个人好,一个人清净。”
妘挽一听,立马道,“老先生若不嫌弃,晚辈愿拜您为师。”说着就要下跪,“慢着慢着,你可知我是谁?可知这里是何所在?就这么着急地要拜师父。”妘挽拱手道,“您的事……晚辈从柴夫子那儿知道了些,太学的人都尊称您一声函公,您虽身在太学,但您与太学的夫子不同,晚辈这才想着……要拜您为师。”老者道,“哦?此话何意啊?”既是诚意拜师,妘挽并无隐瞒道,“老先生,晚辈是东夷公主,也是东宫的…太子妃,晚辈屈居高位,自觉才疏学浅,想学些兼济天下、救济苍生的道理,不想只做困于深宅的井底之蛙,故而…希望老先生成全。”看着眼前这个颇为大胆的太子妃,老者陷入了沉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从明日起,你巳时来渊文阁,申时方归,之间要听我吩咐,做我的弟子清苦了些,你若受得住,一个月后再言拜师不迟。”“多谢先生。”妘挽开心地又向老者一拜道。
第二日,妘挽准时来了渊文阁,为了不想让函公觉得她吃不得苦,她特意没有带着随从。函公正在屋内整理书卷,听到动静便知是妘挽来了,“噢,来了啊,看到桌上的那些卷轴了吗?今天务必把它们都誊写下来,记得,字迹要工整些。”看着桌案上那些或粗或细的卷轴,妘挽的嘴角不由地抽了一下,但未来师父的吩咐妘挽只得顺从,马上研好了墨,俯在案边认真地誊抄起来。开始时没觉得什么,但呆得时间长了,妘挽才感到这阁中的闷热,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起来,后背的衣服已经浸透了汗水,整个贴在了身上,握笔的右手已经布满了手汗,黏黏滑滑地,笔都有些拿不稳了。
为了防止手上的汗弄湿纸张,她只得将右边手腕悬空,这样一来,写字便更加费力,汗也流得更快了,汗珠在额头生出,密集地沿着两鬓流下,为了防止汗珠滴到书文上,妘挽一边用衣袖拭汗,一边卖力地书写。函公忙完了手中的伙计,看了一眼大汗丛生的妘挽道,“学堂八面通透,即是是夏季,也不会觉得闷热,这里窗小陈设多,自是会热些。”说完便由自顾自忙活了起来。
已过午时,案上的卷轴终于抄写完了一半,拿给函公过目,函公翻看了几眼道,“字迹吗,还算工整,就是丑了些,还要勤加练习……”函公话音未落,妘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额…你先下去用膳吧,余下的今天必须抄完。”“谢先生,晚辈告退。”妘挽说完,便急忙向厢房跑去。到了厢房,可口的饭菜早已摆好,可妘挽并没有闲情逸致坐下来细细品尝,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汤,来不及休息片刻,便携了一盘点心和酒壶向渊文阁方向走去,毕竟还有很多卷轴在那里等着她。
于是,一整个下午,妘挽又陷入了苦苦誊抄的过程,而一旁的函公一口点心配一口酒休闲地翻着书。太阳渐渐西斜,书阁里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妘挽完成了她今日的功课,正巧此时太学里的暮钟响起。呈上她写好的书文,函公问道,“可知今日抄的这些是什么?”妘挽想了想道,“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晚辈读着像是诗,朗朗上口又像歌。”函公道,“不错,这《诗经·国风》本就来自于民间歌谣,反映平民百姓的欢乐疾苦,是以往君王施政的参考,今日就先到这,明日记得按时来。”妘挽一拜道,“多谢先生,晚辈谨记。”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东宫,妘挽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今天出的汗像是骑了一天马一样多,脱下不知浸湿了几次的衣服,洗去身上附着的汗液,换上干净清爽的衣物,妘挽终于轻松了不少。洗澡可以洗去污垢,却洗不走身上的酸痛。揉捏着发酸的手腕和臂膀,妘挽的心中却格外的平静,渊文阁与她而言是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在那里只有老师和学生、书卷与诗文,没有身份和尊卑、执着和贪念。轻松的时刻总是这么短暂,晚膳过后,王宫便派人来传话,后日,太子便凯旋归来,武王将率文武百官、贤夫人、太子妃和宗妇,出城迎接太子及众将士。妘挽面上接了旨意,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给渊文阁的那位告假。大概是因为劳累的缘故,妘挽早早地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