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又有一个婢女端了药进来,凤凛接过药,不停地搅拌着。妘挽气道,“轩辕凤凛…你…”这么直呼太子的名讳,凤凛倒是没有生气,依旧平静地道,“药凉好了,可以喝了。”看着妘挽眼神中的怒气,凤凛笑道,“本宫不像太子妃心善,若太子妃还是不能好好喝药,三个时辰后,本宫会再送一批新的人来。”妘挽无法,只得一口一口喝下凤凛喂的汤药,凤凛满意地看着见底的药碗道,“如此甚好,太子妃只管安心养病,本宫有空便来看你。”然后,悉心地为妘挽擦去嘴边的药渍,便准备起身离去。
可当凤凛快行至门口时,身后响起了妘挽微微哽咽的声音,“其实…孩子没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是妘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同凤凛说起那个孩子,“她本就是我…算计得来的,本想着用她……来保全一些人的性命,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人…都…不在了,她留下来…亦没有什么意义,竟也这么去了,这便是所谓的…缘起缘灭自有时吧……”
凤凛没有回头,衣袖中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沉默了片刻道,“这世上…若不是本宫心甘情愿,又有谁…能算计得了本宫,你且把身体养好,孩子……咱们还会有的…”凤凛说完便离开了,“是吗?”妘挽面朝窗外,不可置闻地自语道,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也许残暴的手段可以操控人的行为,但人内心深处的意识却是那些手段难以触及的底线。虽然之后妘挽按时吃药,但她的身体却一如既往地垮下去。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来说,再名贵的药材也不过是劳而无功罢了。如果说拯救妘挽是一场战役的话,那么似乎没有放弃希望、还要坚持下来的人……只有太子罢了。
月漓阁这边发生的事,虽然太子下令三缄其口,但王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大家不敢轻易提及罢了,武王也曾旁敲侧击地提点过太子,示意他顺其自然,有些人终究是留不住的……虞国夫人那里得知太子妃病重的消息,还特意唤了凤凛来,凤凛只道,医师已经诊治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只需静养即可,虞国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亦未继续追问下去。不仅王宫中人不看好太子妃,连王宫外的世家、诸国也动作频繁起来,若是太子妃真得有一天不在了,东宫太子妃之位不会久悬,这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千载难逢之机。
妘挽的意识最近已经开始频繁地模糊起来,一副大限将至之相。一晚,妘挽不知为何格外的困倦,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在睡梦中她的意识仿佛被撕裂开来,一个在虚无的空间中缓缓下坠,眼看就要坠入不见底的深渊,另一个,却在不着边际地游荡,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眼看也要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一个人影浮现在眼前,等妘挽定睛看去,竟是丹夏,只见她跪在血泊之中,表情痛苦不堪,朝着妘挽的方向费力地说着什么,妘挽一边看向丹夏一张一开的口,一边奋力地向其跑去,可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靠近,忽地脚下一滑,妘挽的身子重重向前倒去。
人在濒临死亡的状态,感知力似乎会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就在妘挽倒下去的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丹夏想要告诉自己的话,“出嫁……吉服……”瞬间,这几个字回荡在妘挽的整个意识中,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无形的力量拖住了那个下坠的意识,又拉住了那个将要跌倒的意识,并将它们合而为一,当两个意识碰撞在一起的刹那,妘挽大叫了一声,清醒了过来。醒来后的妘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还不能就这么死去,如果刚刚的一幕是真的,如果丹夏在弥留之际真的向自己传递了某些信息,那么就不能…不能白白地辜负她的心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妃的身体慢慢地有了起色,医师们喜出望外,赶紧用上平生所学,侍婢们也乐不可支,每日里变着法地给太子妃做各种好吃的,太子得知消息后,也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于是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的下,妘挽的身体恢复得格外迅速,几个月后,妘挽已经可以在侍婢的搀扶下下床走动了。
一日,春光明媚的午后,凤凛来到月漓阁看望妘挽,路过环廊的时候,看见妘挽在院子里练习独立行走。因为卧床的时间太长,妘挽的双腿有些乏力,没有侍婢的搀扶,她举步维艰,没走两步,就累得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看着太子妃吃力的模样,一旁的侍婢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妘挽呵斥立在原地。
凤凛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一旁的王召道,“殿下,太子妃是不是有些心急了,若是不慎磕着碰着,那可如何是好,殿下还是……去劝一劝吧。”凤凛意味深长地道,“她做得很好,她是太子妃,是未来要站在本宫身边,与本宫一起睥睨天下之人,她未来的路很长,要面对的困难很多,她必须学会独自面对和克服,不是每一次…本宫都会在她的身后。”说完,凤凛便不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妘挽从刚开始的东摇西晃,渐渐地到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