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可是为了张院士之女的婚事?”凤凛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妘挽道,“殿下明察,臣妾确为此事而来,臣妾曾在太学……读书,张院士对臣妾多有照拂,其女亦是臣妾好友,她如今觅得佳偶,臣妾心中欢喜,明日想去喜宴…凑个热闹。”
凤凛道,“他们的婚事乃父王殿前钦定,本该热闹一番,但太学毕竟是庄重清净之地,不宜过于铺张喧闹,所以父王下旨着内廷司在宫中安排宴席,让大家尽兴,你若想凑热闹,进宫便可。”妘挽一听,这出东宫不成,反而还要进王宫,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臣妾…出宫也是为了想同昔日好友叙旧,若是进宫…怕是见不到的,既如此那臣妾不去也罢…”
“太子妃,”凤凛略显生硬的声音打断了妘挽,妘挽抬头,凤凛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你认为…为什么不管是贫家寒门,还是簪缨世族,结亲之时都喜欢大摆筵席?”
妘挽道,“自是为了分享喜悦,见证新人的白首之约。”
凤凛道,“此其一也,其二,四方亲朋相聚一堂,少不了把酒言欢,此时也是通人情晓世故的良机。太子妃身为东宫后嫔之首,应与各世家主母广结善缘,这也是太子妃的职责之一,你平日里既不善于打理庶务,又懈怠于立身处世之道,太子妃到底是觉得你的地位稳如泰山,还是对其不屑一顾啊?”凤凛的话一针见血地刺中了妘挽的要害,那骇人心魄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了,在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下,平日里巧言善思的妘挽竟心虚地说不出话来,胸中像有一团东西堵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良久沉默后,妘挽沉叹一口气道,“殿下之言……让臣妾受教了,臣妾明日便去宫中赴宴。”
凤凛仍是义正辞严道,“本宫的话,太子妃最好真心听得进去,否则……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更加难熬。”说完便随手拿起了一旁堆积的奏报,头也不抬道,“退下吧。”“臣妾告退。”说完妘挽便躬身而退。
太子妃离开后,书房中除了太子翻阅奏报的声响,静得出奇,王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适时地研磨、倒水、整理批阅好的书文,手上忙个不停,脑子也在不停琢磨着刚刚太子训导太子妃的一幕,太子向来不会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眼下他亲自下场指导,明显是给太子妃点明利害关系,但比起之前的谆谆善诱,如今倒是单刀直入,说明太子以后不会再容忍太子妃的任意妄为,这是对太子妃的警告,看来太子对太子妃要动真格的了……
南宫慧得知太子妃要去宫宴,便也来央求太子让她也去,太子没怎么想便答应了,珠儿却有些忧心忡忡道,“良娣,您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奴婢实在担心您的身体,您还是静养为上……”自从七个月后,随着身子越发沉重,南宫慧便开始出现各种不适,头晕心悸都是常态,要靠进食大量的补药才能维持略显精神的状态,可即便如此,南宫慧也丝毫没有当回事,毕竟怀孕生子本就是凶险之事,况且医师也说并无大碍,“无妨,只要遵医嘱按时吃药便可,听说是太子钦点让太子妃去的宫宴,我若不去,岂不是会被她给比下去……”
毕竟是王上亲赐的婚事,内廷司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当,本以为自己会疲于应对众人的寒暄客套,好在南宫慧的出席替妘挽分去了大半的注意力,她才能半隐身般的乐得清净,可坐久了也着实发闷,便起身出去走走,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国文阁”。
想当初国文阁初建,名家学士无不称赞,各方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布满街头巷尾,函公半生心血皆汇于此处,可惜自己却始终未踏入其中半步。妘挽站在阁外踟蹰良久,本欲上前一步,却被门外看守的侍卫拦下道,“太子妃留步,此乃宫中重地,后宫嫔妃不得入内。”妘挽有些尴尬地收回将要上前的步子,正欲离开,谁知阁门打开,出来一身穿官服之人,正是柴桑,妘挽颔首笑道,“先生,不,柴大人好久不见。”看到被拦在门外的妘挽,柴桑会意道,“太子妃……是要去宫宴吧,下臣给您带路。”
许久未见的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走在宫道上,妘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还是柴桑打破宁静道,“今日喜宴,下臣本以为太子妃会去宫外凑热闹,没想到竟在宫中遇见。”妘挽无奈地笑了笑,“太子未允,我已经很久没出东宫了,想见一见朋友,谈谈心也成了奢望。”柴桑道,“王上赐婚后,下臣曾去太学道喜,大家…一切都好,太子妃不用挂心。”一直以来柴桑都知道岚烟的心意,如今她成亲,不知道柴桑心中是否难受,许是看出了妘挽的顾虑,柴桑笑道,“王公子乃人中翘楚,又一片深情,她能觅得良配,下臣真心地为她高兴……”妘挽道,“以前…我总觉得先生活得太不洒脱,如今看来倒是我浅薄了,还是先生活得通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