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炜徐徐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看不出是什么,粉色的,像是娟帕之类的东西,只见吕炜将头沉沉地低下,捧举此物高过头顶,闷声道,“那夜月海花丛中,我与梦儿海誓山盟,她将贴身衣物相赠于我,约定此生结为夫妻,不离不弃……”
“啊…啊…啊…”郑梦儿此刻仿佛市井泼妇般、张牙舞爪地冲着吕炜叫喊道,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一般,宫里几个力气大的姑姑们勉强将其压制着。贤夫人给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从吕炜手中接过物件,眼色晃动了几下,便迅速地呈到贤夫人处,然后在贤夫人耳旁说了什么,贤夫人的脸色变顿时得有些难看,只说了句,“竟如此胆大妄为,将东西拿给她看。”
婢女便将东西递到了郑梦儿的面前,身体暂时恢复了自由的郑梦儿慌忙地查看眼前之物,等物件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郑梦儿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竟是一件女子贴身穿戴的亵衣!粉嫩色的底布上绣着一朵盛放的月海花,惟妙惟肖。“呀!”一个贵女发出了一声尖叫,满脸通红,用锦帕捂住脸转过头去,其他人也很是尴尬地不敢直视。吕炜仍是低头道,“上面绣着的是象原独有的月海花,其实…梦儿最喜欢的是刺绣,上面的花样皆出自她手,若王上不信,可找绣娘比对一下便知……”说完他便匍匐在地,他已经做完了他要做的事情了。
从见到这件亵衣的第一眼,郑梦儿就知道她完了,上面的一针一角虽非出自她手,但不管是技法或者纹理皆与她平日的绣物一模一样,她不明白关于月海花的东西她所绣极少,况且她也从未送给过吕炜,为何他会知道……突然,郑梦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朝那个高高在上的坐台看去……
妘挽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郑梦儿看自己的眼神,惊愕、愤怒、憎恨、无助、绝望……似乎诉说着无尽的怨恨与凄凉,仿佛万蚁噬身的麻痛感让妘挽的身体不禁晃动了几下,透过那个眼神,她似乎读懂了什么,当她微微转头,向一旁的太子看去,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时的凤凛刚刚抬手饮完了杯中之酒,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一个猜想在妘挽心中渐渐清晰,一阵揪心的痛楚传来,她本以为身在局外,却发现早已入局。
“哈哈哈”一声狂笑炸起,瘫倒在地的郑梦儿癫狂地笑了起来。跪地不起郑氏背对着郑梦儿,她似乎早已看穿这是个局,而郑梦儿已成弃子,没有再救的必要了,郑氏之所以没有再强行辩解,就是知道木已成舟,只希望这件事不要过多地牵连到自己身上,郑父只是哀声叹气,觉得这个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有郑母伤心地看着自己快要被逼疯了的女儿泣不成声。
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毕竟是王室亲族,总要给郑家留些脸面,于是武王便准备将人带走私下处置,可谁知郑梦儿突然大喊道,“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而后毅然决然地撞向那张白玉茶案,厚重的白玉茶案纹丝未动,而郑梦儿瞬间头破血流,身死当场。
“放肆,当真是无法无天。太子,剩下的事你全权处理吧。”“儿臣遵旨。”凤凛起身应道,武王说完便拂袖而去,贤夫人紧随其后。
凤凛看了一眼仍跪地不起的王子嫔,转而向沐阳道,“大哥…还是带着嫂嫂离场吧,这么看下去嫂嫂怕是要心疼了。”沐阳颔首,扶起郑氏,二话没说便离开了,郑氏走时亦未向郑梦儿的尸身上多看一眼。
凤凛立于台上,向众人道,“民女郑氏行事狂悖,目无礼法,自戕于王座前,罪不容赦,本应株连三族,但念及旧恩,不加祸连,但其父母亲族亦有管教不严、纵其不端之责,本宫代行王令,罚其为奴,役于王陵,非死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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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叶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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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亲眼看到郑梦儿以死明志后,妘挽的脑中便一片空白,她木然地看着被侍卫抓走的刚刚失去了一切的郑家二老,看着有序离场的众人和被白布粗粗裹着匆忙抬下早已冰冷的尸身,只余那一摊醒目的腥红格外地刺眼。不知过了多久,在丹夏的提醒下,妘挽才会过神儿来,原来几个要上前清理血污的太监,看见太子妃未走,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不敢上前。妘挽抬脚离去,只是稍微向太监那边看了一眼,他们便赶紧低下头,大气不敢出,仿佛看见恶鬼一般。妘挽漠然地走在宫道上,思索着过往的种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突然,一处宫道的转角,妘挽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疾步赶了过去,果然看到了由两个侍卫押着的吕炜,“参见太子妃。”三人跪地行礼,中间的吕炜低着头瑟瑟发抖。妘挽居高临下地看着吕炜,她第一次这么庆幸她有与生俱来可以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利,“你即与郑梦儿私定终身,自然应当……生死相守,不离不弃,本妃即刻全了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丹夏,给本妃拧断他的脖子……”丹夏道,“奴婢遵命。”太子妃发话,两个侍卫无从阻拦,还未等吕炜发声求饶,丹夏便一把拽起吕炜,只手掐住他的咽喉,正要用力,突然一声,“太子妃手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