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晖堂中,凤凛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虽说王上的身体已经大好,但医官建议仍要多休养些时日,所以太子要继续行监国之权。得知太子妃前来拜见,凤凛自是知道她来的缘由,但看破不说破,凤凛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王召将太子妃领了进来,妘挽落座后,凤凛头也没抬道,“太子妃先坐,本宫还有些奏报没有批阅。”
妘挽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殿下先忙,臣妾的事……不甚要紧。”接下来便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凤凛一直在奋笔疾书,桌案上的尚未批阅完,又有新的奏报不停歇地送来,每一件都是牵涉极广的军政大事,而自己所求之事与这些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于公,婚嫁遵循祖制,并无违背礼仪伦常,于私,身为太子妃应处事公允,不该徇私偏颇。此刻,妘挽似乎明白了凤凛把自己晾在一旁的用意了,这是在给她台阶下,让她知难而退。
妘挽想通了,也就不再等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准备退下去,谁知正要走,凤凛却道,“太子妃要说的话还没开口,怎么就要走了呢?”妘挽屈身道,“殿下恕罪,是臣妾唐突了。”凤凛又道,“那太子妃打算就此罢手吗?”妘挽道,“身为太子妃,臣妾本不应插手,但作为我自己却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请殿下恕罪。”
看着太子妃离去的身影,一旁的桀道,“殿下,属下听太子妃的意思,恐明日之事会节外生枝。”凤凛倒是不甚在意,低头忙起了公务随声应道,“多派些人手便是,随机应变吧。”
晨曦的骄阳稍稍露出头来,熙攘的街道刚刚热闹起来,丞相府迎亲的队伍便打锣打鼓地出发了,虽然娶的是妾室,自然比不得迎娶正妻时的十里红妆,但十几个人组成的迎亲队伍也是沿街敲锣打鼓,热闹非凡。迎亲队伍特意赶早出发,故意数次路过南宫府的门口,时不时地还散些银钱出去,故而许多游手好闲的贩夫走卒、缺衣少食的乞丐都不约而同地跟在了迎亲队伍身后,本来十几个人的队伍变得十分庞大。
惠阳令府上,钟莹穿着喜服木然地坐上床边,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唢呐声,那么刺耳,尽管此时她的心中充斥着绝望和无助,但她相信南宫垚,也相信妘姐姐,她相信他们都在尽全力想办法,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也绝不能放弃,如果所有的努力最后都落空了,那么她还有……最后的选择。
在喜娘的搀扶下,钟莹上了花轿。轿子一摇三晃,轿外尽是恭喜之声,出嫁本该是女人一生中最风光、最美丽的日子,如今对钟莹而言却是通向炼狱的入口。她没有哭,只是漠然地从头上摘掉一只发簪,沿着轿凳的边缘,用力地磨了起来,渐渐地发簪原本的钝头变得尖锐起来。
此时丞相府的侧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呆头呆脑的谢坤一身喜服,站在门口喜笑颜开,看着越发的让人讨厌。妘挽和丹夏一袭男装隐匿在角落处观察情况,伺机而动。不多时一顶喜轿由远及近稳稳地停在了门口,谢坤三踢轿门后,在喜娘的多次催促下,钟莹很是不情愿地出了轿门,待跨过了火盆,新郎便可以背着新媳妇儿进门了。谢坤半蹲的姿势早已扎好,但钟莹却始终不愿再上前一步,奈何形势逼人,正在钟莹要俯身之时,突然一声马鸣嘶啸而来,虽然盖着喜盖,但钟莹知道是他来了,他终是来了。
果然马蹄声越来越近,钟莹顾不得礼节,揭开了那块快要让自己窒息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是他,南宫垚,他一袭布衣,没有蒙面,没有伪装,就这么公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笑着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钟莹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眨眼的功夫便坐在了马上,“驾”的一声,马儿得到主人的命令,飞也似的向前奔去,南宫垚一面飞驰一面从怀里掏出许多铜钱洒向空中,“天啊,有人…有人抢亲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又太过震撼,在场的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丞相府的人准备去追赶时,整个街道却被无数涌出来抢拾铜钱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南宫垚带着钟莹骑马从妘挽的面前飞身而过,钟莹从人群中看到了妘挽,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生出万千感慨,她们相识一场,离别匆匆,也许从今日起天各一方,再见不得。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妘挽竟有些羡慕,羡慕他们能和自己所爱之人抛开俗世的桎枯,浪迹天涯,世间的爱恨情仇都是相互交织,没人能算得清、理得顺,倒不如统统抛诸脑后,重新来过岂不快哉。“公主,既然钟小姐已经得救,咱们先撤吧。”丹夏的话把妘挽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嗯,这样的结果…挺好的。”说完,妘挽便同丹夏一转眼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